《北平无战事后传之潜龙韬》风浣裳

23、（廿三）

　　方孟韦坐飞机去了英国，方孟敖刚送走了弟弟，第二天家里又来了客人——郭晋阳从美国回来了。

　　他在笕桥航校亲手带的飞行大队都跟着他来到台湾，却在来台的一年之内就陆续从他手下调走，被打散分配到各个军团——当时他在飞行研究院进修，也方便在城中照顾怀孕的妻子！跟他最久的陈长武有心，跟所有兄弟约好，不管调到哪里都要保持联系，争取每年聚上一次。

　　一晃十年过去，二十个人里有六人在金门和台海战役中牺牲，一人因抗命入狱，一人致残，一人退役，其余十一人散在台湾各地，但大家始终保持联络！对死伤的兄弟和遗属也都暗中照顾！

　　郭晋阳祖上便是山西的大商户，他本想参军报国，后来到了台湾才发现自家大队长身处嫌疑之地，而兄弟们被调到各处就是做炮灰的——要不然也不会死伤率那么高！亏得他脑子灵，找了个机会以伤病为由退出职役开始做生意，这两年生意越来越好，这次就是去美国谈一笔生意，以至于春节都没赶回来。

　　陈长武本来组织大家每年春节假期都想办法聚一次的，后来还是方孟敖发现大家跟他越亲近回去越受排挤——也就让陈长武通知大家别再统一聚会，同一个地方的大家私下聚聚即可！后来郭晋阳退役做生意比较自由，也就由他到了哪里跟那里的兄弟聚一下，彼此通个信息。

　　郭晋阳做生意之初需要贷款，方孟敖便带他找了自己父亲——方步亭两个儿子没一个能继承他运筹帷幄的经济手段，难得儿子这个心腹手下颇有生意头脑，也就着意栽培他，不光给他办了贷款，还陆续帮他介绍了不少人脉——郭晋阳生意打开后饮水思源，给了自家大队长20%的股份，方孟敖并未拒绝，但每年的分红他却分文不取，全都分给手下兄弟们，死伤的兄弟和各家遗属给双份。

　　郭晋阳的公司就在台北市中心，他父母家人都在大陆联系不上，因此每年春节都到方家来拜年——方步亭也喜欢他，就跟干儿子似的，前年他结了婚也就把家安在台北！这次在美国做考察谈生意呆了小一个月，回来只在家歇了一晚，就让太太把不到一岁的小女儿一块儿抱了来，给爷爷奶奶拜年。

　　方孟敖看见郭晋阳，就把林天龙写的那张他大伯三叔的履历给了他——他自己托朋友问了问，都说不认识这两个人；郭晋阳做贸易经常全台湾各处跑，认识得人也多，所以让他帮着问问。郭晋阳知道自家队长落落寡合，朋友很少，看他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就问他这两个是他什么人？

　　于是说起林天龙这个崔伯禽的救命恩人——方孟敖是个实诚人，一生坦荡自负，素来不欠人情！就如他厚待崔中石一家，因为心里老觉着自己欠了崔叔一条命，让他拿命去还都是愿意的；自那天听林天龙说了自家深受币制改革之害，他心底就觉得对不住这孩子，想怎么补偿他一下才好——所以才会尽心尽力帮他大海捞针一般找他叔伯。

　　郭晋阳在航校的时候就认识崔中石，知道自家队长跟他感情甚好，如今十年过去，墓木已拱，崔中石一家还在他家里，可见相待之亲厚！队长这人无欲则刚，自己的生意找场地搞生产线他给帮了不少忙，分红却一分钱不要，他要报答都不知报到哪里？难得他对谁这么上心，听说林天龙在车行拉黄包车，这个顺水人情如何不做？

　　郭晋阳看着那张履历单道：“能写这么一笔好字，拉黄包车岂不可惜？公司里开了年还要招人——既是队长你看好的人，让他来咱们公司里干呗。”

　　方孟敖精于做事，与人打交道非其所长，对做生意更是毫无兴趣！郭晋阳的公司他占20%的股份，每年过来跟他报一下账他都不耐烦听，因为妻子孝钰是学经济的，后来就让他直接跟大嫂说，最后把分红的钱分到各地兄弟们账户上就行——这种任用私人的事更是从没想过；遂道：“那孩子倒是很能干，不过他是偷渡过来的，根本就没有身份。”

　　郭晋阳知道自家队长对于官场商场各种猫腻颇为厌恶，也就不犯他的忌讳，笑道：“这事队长您不用担心——就让他来找我就行！对了，他会不会开车啊——要是能开车，回头让他往台中台南各处跑跑，不是更方便找他大伯三叔吗？”

　　方孟敖想想这倒是好事，当晚郭晋阳走了就给大通车行打电话——林天龙的胳膊经过正常诊治已经好差不多了，心底对他甚是感激——听说方叔要来找自己，立刻答应第二天不出车，就在车行等他。

　　第二天二人见面，方孟敖把事情跟他简单说了一下——林天龙拉活儿经常路过阳光百货公司，开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进出的都是衣帽光鲜的有钱人——听说方叔能把自己介绍到这么大的公司去，又惊又喜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方孟敖又告诉他阳光百货在台湾各地都有分店，要是会开车，那他找人的范围就可以扩大到整个台湾。

　　林天龙听他说到这里，想起第一次见面他把车正开倒开如入无人之境的车技，瞬间福至心灵，直接拜倒在地：“方叔，您教我开车吧。”

　　方孟敖就是这个意思，叫他上了车，把加油刹车各处关窍给他说了说，便将车开到城外一处开阔地叫他习练——林天龙是个极聪明的，上回坐他的车就留心看过，这次再听他亲自指点，开上车转了几圈就开得似模似样——方孟敖又带他到坡道沟坎处习练一番，不到半天功夫已经俨然老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