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日月照剑影双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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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明教时，世安的病已经稳住了。
世平忍着焦急的心情陪着断腿的陆逍去了舒品阁，舒望的脸青一片红一片：“现在是子时了好么！”
陆逍道：“你不是还没睡么？”然后无视了一脸郁闷的舒望，拉开世平的手道：“世安要紧。我没事。”
世平点点头：“你自己小心。”然后便快速离开了。
舒望啧啧道：“弄了一身伤，进展飞快呀~”
陆逍面无表情，答非所问：“我的腿断了，一个月后有朝圣，能治好吧。”
舒望瞬间脸就绿了：“开什么玩笑，伤筋动骨一百天，况且你是粉碎性骨折！一个月哪能够痊愈？”
陆逍悠然道：“若是一个月都做不到，我弄这个阁子给你是让你拿去养老的么？”
舒望咬牙怒视明尊，欺人太甚！！！
陆逍却是另有一番打算。
那一边，世平打听到世安和宁以怀回到了院子，便飞快地使着轻功过去了。
宁以怀坐在院外的小石凳上，暗淡的月光洒了一身，面前石桌上斟着一壶酒。
世平默默叹息，走近了好几步宁以怀才反应过来。
“世平啊……你姐姐在睡觉呢。别打扰她，你先去睡吧。”
宁以怀连他这几天的去向都不问了。显然是忧心忡忡到了极点。
世平犹豫地问道：“世安都知道了？”
“啊，痛成这样，又不是第一次病发……那娃娃本来就不笨。”宁以怀摆摆手：“呵呵，说来好笑，她却是不需要我的安慰了，反而还劝解我这个老头子死生有命。死生有命……我身为明教长老早该知道，可是……可是她是我的外甥女啊！她倒是能看得开。”
看着一向坚强的大爷爷露出苦笑的表情，世平无言以对：“陆逍说……距离第三次病发很近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宁以怀悲痛之下，也没在意世平对明尊的称呼，只是又举起酒壶灌了一口。
世平才注意到，他脚下已经有三瓶空酒壶了。夺过那只被宁以怀抓着的酒壶，世平劝说道：“大爷爷，该去睡觉了。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宁以怀抬头，月下的世平眉头微皱，凌厉的神色却被月光下柔和的轮廓淡化了几分。他恍惚道：“弟媳，你的孙女她……”
世平一愣，摇摇大爷爷的手道：“您喝醉了。”
宁以怀挣开他的手道：“没，没醉！”
“……”世平深深地感到无力，他突然怀念起陆逍了，至少他在的话一定能很快平复宁以怀的情绪。
陆逍……他心念一动，正色道：“明尊受了重伤，在……找你。”
宁以怀使劲摇了摇头，瞬间恢复正常：“明尊？他在哪里！”
“舒品阁。”
“……”舒品阁可不是陆逍常去的地方，若是去了舒品阁，一定是比较严重的伤势。想到这里，宁以怀反而还瞪了世平一眼：“臭小子，不早说。”
总算打发走了喝醉的宁以怀，宁世平看向那平静的小屋，猜不准宁世安是睡了还是醒着，迟疑了一会还是没进去。
“明尊，世平说您找我？还有，您怎么受伤了！”
宁以怀大刀阔步地闯进舒品阁，好不容易躺下的舒望跳起来道：“你们要不要这么默契一个个凌晨半夜来扰人清梦？”
“你不是没睡吗？”
……果然很有默契，答案都是一样的！
“嗯，”陆逍看了看宁以怀的脸色，大概猜到他为什么会赶来：“是有事。”
“您的伤……”
“不打紧！一个月，我懂得！”见陆逍的眼神转过来，舒望没好气地说道。
“过两年，带世安世平去中原逛逛吧。”陆逍淡淡地说道。
“啊？这，怎么……”这么突然？
“他们是生在中原的人，却对中原没有太多印象，我自认没有做到教父的请求，保他们平安一生，只希望能让世安在魂归前见见中原的景色。”
宁以怀震惊了一会儿，没想到陆逍不止是表面上和两姐弟关系好，心里也什么都考虑到了。
“你要去么？”陆逍问。
“……我留在这里吧，中原有太多仇人。反而添堵。”
陆逍勾起嘴角：“教中事务，麻烦你和日老了。”
宁以怀总有种被下套的感觉，一定是错觉。
第二天大早，世平就带着厚重的露水味和浓浓的黑眼圈进了世安的房间。他们二人虽是亲生姐弟，却早早就分开睡了。
“……世平，你怎么长成这个熊样了？”
世安看见一身疲惫的弟弟，嘴角抽啊抽。
世平皱眉道：“没什么，一夜没睡罢了。你的病……我早就知道了。”
“哈哈，当然了，我又没怪你。你看我那个时候那么小，要是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不是早闹自杀去了嘛！”世安倒是笑的依旧灿烂，还安慰道：“难怪那天我说怎么那么疼，我又没有吃坏肚子，连世平这个臭小子都不会难受，我一个人难受也太奇怪了。所以那天过后大爷爷才给我那本什么经……呃，让我学习医术。”
“……嗯，对不起……对不起……”世平看着世安勉强撑起的笑容，情绪如开闸的江水难以平息。他跪坐在世安的床榻，紧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重复着道歉。
是他自以为是，是他不自量力，是他胆小逃避。
错过的那些光阴，却再也不能回头了。
回首幼年时光，竟然没有什么能珍惜莞尔的回忆。
世安这下却是慌了，板着脸道：“干什么干什么！我又没怪你，要怪也怪咱爹把我生出个疾病来……你别再道歉啦，听人话呀哎哟哟……啊啊！好疼啊！”
世平连忙起来，焦急地问：“哪里疼？快告诉我！”
世安嘟起嘴：“弟弟不哭我就不疼了，”见世平微怒的表情，又说道：“心疼！心疼嘛！”
“……”世平撇过脸，简直被气死。
“喂，世平，你和大哥……怎样啦？”
世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世平没来由的心一缩，不自在道：“什么怎样？”
望着世平长开的面容，越觉得不像村里那些男生，相反地，还比村里的姑娘也漂亮，世安叹气道：“爹爹生的太不对了。”
“……是娘生的。”
“……讨厌。”世安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我觉得你和大哥关系很好啊，甚至觉得……我和大爷爷都没他与你亲近。可是这怎么会呢，我们不是亲姐弟吗？”
世平被梗得说不出话来。他问心有愧，思及宁思远的背叛，总会把真正关心他的亲人扯上去算账。久而久之，即使已经淡然了许多，还是有些“相看相厌”的感觉余存。
“其实我总觉得，比起我们俩，你和大哥更像是亲兄弟啦~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又要生气了？”宁世安突然叹了口气：“我听什么人说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觉得我脾气变好了很多啊……”
“你住口吧，缺不缺德啊。”宁世平微怒，短短两天，就有两个人要在他面前说“遗言”，这显得他十分的无能，他想着，心里不觉生出一丝委屈。
见他生气，世安果然不敢多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她转转眼珠子，说道：“我那时候小，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以为你讨厌我，所以也有些讨厌你。后来我又想，多混蛋的姐姐才会讨厌自己的弟弟啊。我是感激陆逍的，他……他虽然有时候也很冷漠，但是对我们是真的好。”
“那是因为宁思远。”世平这么想着，心底竟然有火花在燃烧。
“如果只是因为爹爹的一句请求，没必要牺牲自己那么多时间陪我们不是吗？”宁世安自顾自说道，“他出现以后，你就变得温和了，虽然你们总是‘排挤我’，都不和我说一样的话，也老是自个练武看书……但是我觉得那段时间很快乐啊。”
宁世平回想了一下那少时光景，嘴角也近柔和地弯了起来。
“若我，我不在了，陆逍大哥就是你唯二亲近的人了，不是么？”世安拍拍他的肩膀，“你莫要辜负他啊。”
宁世安说的话多半是煽情却无意义的，却不知为什么，竟然用了“辜负”二字。
偏偏是这句话，打破了宁世平刻意制造的平静心湖。
教学依旧正常进行着，只是宁世安自从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后，也不在去学基本功了，不是风花雪月地练剑，就是下山到小村子里装扮成侠女。
但是，进展却没因为少一个人而变快。
实话说，他们反而遇到了瓶颈。
随着宁世平对承影和卓琴的理解加深，与明教的基础武学就越难契合。到最后，几乎要放弃了。
但是陆逍并不死心。
他在上万本书中查询着，最近他总算找出了一些头绪，可以融合两门派的身法于一体。
在漫无边际的询查中，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有祖上的武功传承，但是对于一招一式的领悟却要自己去觉悟。他一向自傲，有了绝学在身后便很少再去钻研其他武学，现在才惊觉自己如同井底之蛙般可笑。
陆逍握着笔，却良久没下笔。提笔的时候，他总会习惯性地理清思绪。
他在思考些问题，现在这些问题还算太早，但是将来总有天要面对。
比如说，宁世平。
他是强大的明尊，但只是在这西北的大漠中的苍鹰之王，世平不属于他的领域。他来自那个一年四季都有细雨的南方，他只是被带到了这里，但他的根，从来不会扎在大漠里。
南方的树木是无法在西北被养活的。
陆逍每每想到这里，就会紧锁眉头。
浓墨滴在宣纸上，化不开。
他不会强留住他，可是想到这个被他当了七年弟弟，两年暗恋的人要离开他，就难以忍受。
隔日，世平站在桃花树下候着，却许久不见熟悉的身影到来。不禁有些疑惑，陆逍平日最是守时，今天竟然迟迟不来。
有些窒闷地把玩着手中的长针，世平发现没了陆逍那白色的身影，世界反而静不下来。
辜负么……他摸摸自己的脸，自己生着一张没心没肺薄情寡义的脸么？
正当他以为陆逍今天不会来的时候，失踪人口总算过来了。陆逍顶着黑眼圈，一副心力交猝的模样。
世平忍不住想笑，陆逍似乎一夜没睡，头上还翘起一撮头发。世平爱整洁，忍了忍还是伸手捋平他的发顶。
陆逍愣了愣，抓住他的手，嘴角上翘道：“世平，你可听过浴沂舞兮逍遥游？”
“这是什么杜撰？”世平好笑道：“恕我见识浅薄，未曾听过。”
陆逍正色道：“是我取的名字，融合你峨眉教的儒学体系和我明教的逍遥游……只属于我们二人的身法。”
他最后一句声音压得极低，近乎是凑到世平耳朵旁讲的，世平右耳一热，退开半步。
“是……浴乎沂，风乎舞雩么？”
“不错，就是浴沂舞雩。”
陆逍竟然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情……把两派心法融合到一起，创出新的身法，真的是他这个年纪能做到的事吗？
就算他有着类似传承的武学天赋，可是快速掌握武功和自创武功终究是不同的两码事……
宁世平产生了对明教传承的怀疑。
“其实，表面上看着，两种身法毫无共性，一则狂放不羁，一则婉约恬淡……然而观其本源，都有一种挣脱束缚，寻得自在逍遥之意……”
世平看着陆逍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听进多少。难怪他看上去那么疲惫，莫非从前他教自己暗器之术，私下里也是这般辛苦？
他一低头，陆逍就停下讲解，关切地问道：“可是累了？我们改日再学也好。”
宁世平深吸一口气，脑袋里兜兜转转净是世安的“莫要辜负他”。
平时觉得陆逍的关心略有些烦厌，总觉得他是小觑了自己，现在听来却无比舒心，他心头有些痒痒的，抬眼懒懒地扫了一眼陆逍：“我倒是不累，只怕你多日不合眼，还能支持下去么？”
陆逍被这一眼扫的把持不住，咳了一声后退一步，总觉得世平今天有些怪异：“是，那你照旧练习，我去小憩一会。”
世平眉眼弯弯地应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日月照剑影双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