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摇浮萍》唐知念

10、喑喑有声苗家笛

　　好运不当头，否极更否。
　　当这一天的第三头六彩迷蟒出现时，世平绝望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明明蛇是独居动物，今个儿却一头接一头地出现。原本，他料想这片森林再大，也不可能住着太多，可是现在总算明白一个道理，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缝。

　　陆逍咳出一口血，挣扎着想起身。
　　世平按不住他，恨不得一掌劈晕他，咬牙道：“做什么？”
　　陆逍苦笑道：“还能做什么。我不会让你有事。”
　　这肉麻的话宁世平却无反应。
　　他盯着那蛇，默默算着距离，抽出两根银针。
　　陆逍低语道：“你算着那蛇到了十米的距离，就射它的眼睛。”
　　世平点点头，后背冷汗直流。他知道只有一次机会了。
　　若是失败，只能靠断了一条腿的陆逍……
　　所以，决不能失败。

　　突然，一阵并不算好听但是曲调十分匪夷所思的笛声从树林里传来。
　　那头六彩迷蟒似乎是僵硬了片刻，倏地以闪电般的速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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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平收回银针，陆逍皱眉道：“有人，这笛声很怪，恐怕是五毒用来驱虫的。在十丈开外。”
　　“这位大哥哥好厉害，能够听声辩位么。”
　　一个稚嫩的女童音响起，随着语声越来越重，已经游移到他们附近了。
　　陆逍细听，脸色不佳：“乘的是风蜈蚣。”
　　“大哥哥，你对我们五仙教好生了解~”那萝莉音又近了几分：“它叫熄风蜈，移动速度是风蜈中最快的。它移动时带起的风能够把熊熊烈火熄灭，故名熄风蜈。”
　　“……熄风蜈是五毒圣物之一，你是五毒的什么人？”陆逍说着，悄悄握紧了世平的手。掰开他手腕写着：小心下毒。
　　世平回复到：有避毒粉。
　　陆逍摇头。
　　五毒教的毒岂是寻常避毒粉能解的？

　　“我么？”她不反驳，仿佛默认了自己的身份：“我答应不能告诉外人的，要不哥哥你们猜一猜我是谁？”
　　世平道：“你要是不承认，猜不猜都没有个答案，有何意义？”
　　“嘻嘻，你们要是猜中了，我就承认了。”女孩的声音忽大忽小，显然是驱使风蜈随处乱走。
　　陆逍淡然道：“怎么猜。”
　　“哦~”那女孩拉长话音，笑道：“中原以武会友，我们不妨效仿一番。都说名家功夫，试一试便知道有没有，我们就试试吧！”
　　“……你想找两个伤残人士切磋？”陆逍抽了抽嘴角，似笑非笑。
　　“o(￣ヘ￣o＃)没错。”那女童竟然丝毫不害臊，反而有理地道：“若是没受伤，你们男的本身力气就大，还比我大几岁，那岂不是欺负我了？”

　　世平道：“文试可好？我们来比比药理，谁知道的多。”
　　“嘻嘻，你个男的学什么药理，长大后要给老婆做药么？不过听上去倒是很有趣。”那女童道，正当世平松口气的时候，她却继续说道：“我五仙教擅长毒术，谁跟你比什么药理了？书呆子！我今天就要武斗！”
　　世平冷冷道道：“你方才说什么效仿中原人比武，却不知中原以武会友，公平第一胜负第二么。”
　　女童却不生气，反而呵呵道：“我本来就不是中原人，效仿，仿的是比武的形式，然而规则自然是我定……”
　　忽然一阵疾风刮过，眨眼间只见一个火红红的庞然大物傲立在两人眼前。

　　熄火蜈头顶上坐着个女娃娃，只有十岁大，一副苗疆打扮，手里握着一支短笛，笛身通体透明，握着笛子的手也如温玉般白皙。
　　她见着陆逍后惊呼一声：“呀哒哒，这不是明教的服饰么！”
　　陆逍盯着她的笛子，问道：“五毒教圣女？”
　　“……”女童低声念了句苗疆俚语，闷闷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笛子，是女娲笛吧。”
　　“果然是因为它嘛，”女童摇摇手中笛子，轻叹口气：“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女娲笛呢……让我猜猜，你是那个明尊吧？毕竟我知道的，像你这样年龄又在明教有地位的人，只有明尊陆逍了。”

　　陆逍微笑：“若是知道，就请你离得远些，我怕一不小心，伤到你了。毕竟圣女可不是那么好找的……是吧，阿芸朵？”
　　“你……”
　　“现在识相点离开，我还可以放你一把，阿伊那养大你也不容易，不是么？”
　　“阿母……”阿芸朵脸色一变，整个人陷入一种低气场中：“我改变主意了，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她挥舞手中短笛，熄风蜈瞬息间后缩了几尺。
　　转眼间，四周是铺天盖地的毒蜈蚣。
　　世平冷汗直流，他已难保全自己，更何况带上断了一只腿的陆逍。

　　陆逍眯起眼，处事不惊，反而冷静地想到，刚刚从阿芸朵的表情可以推断出……那位五毒教教主恐怕是出了什么事，阿芸朵怕他们二人知晓了内情，这样明教就会趁机进攻五毒，所以要杀人灭口。
　　可惜她的作战经验并不丰富。临场自乱阵脚，驱使熄风蜈却不速攻，而是召唤毒虫，证明了她并没有学习换蛊术。所以，她的近战能力很弱。
　　世平并不了解五毒教，但是从陆逍的一个眼神中就明白他的意思。
　　——擒贼先擒王！
　　陆逍腿脚不便，世平的速度显然是比不过熄风蜈，所以只能靠暗器得胜。而所谓暗器，就是要出其不意，后发制人。

　　陆逍吸引火力，世平不得不庆幸刚刚没有贸然出击，这样阿芸朵并不知道他的武器是什么。
　　谢天谢地，他还带了一把短剑。世平佯作冲向阿芸朵攻击，女孩果然中计，冷笑一声，招呼熄风蜈后退，几只较大的蜈蚣爬了过来挡住世平。
　　……当然，也挡住了阿芸朵的视线。
　　世平暗暗握住一根银针。
　　陆逍在刚刚已经捡回了月刀，月刀比日刀修长纤细，弯度如同半月，横扫过去，一片蜈蚣倒地。皮肉裂开的声音令人作呕。

　　“你们不用挣扎了~”阿芸朵用手指轻弹笛身，一副老神在的模样：“这里可不是别的地方，我大五仙教专门养殖毒虫的地方，毒物可是应有尽有，这一波只是开胃菜罢了。”
　　“……你堂堂圣女，为何无缘无故反悔？我们已经猜出你的身份，就不该纠缠！”世平用匕首砍倒三只蜈蚣后，手臂上险些被刮到，吃力地问道。
　　“哈哈，因为我是圣女啊，所以想怎样就怎样，那又如何？”阿芸朵毫不脸红，反而引以为豪。“再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无耻？可是当年你们明教明尊背叛了我们还是圣女的教主的时候，难道不无耻？”

　　世平一愣，他不是明教中人，对于这些事并不懂，他疑惑地看着陆逍。陆逍慢慢道：“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记忆犹新！”阿芸朵冷笑。

　　陆逍没有反驳，只是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手上动作却毫不停滞，他身边一圈的毒虫尸体已经能淹没人的脚踝了。
　　阿芸朵脸上全是愤怒不屑，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手上忽然一疼，没等她反应过来，手中温凉的触感已经消失了。
　　女娲笛脱手，飞出几米远的距离。奇怪的是，本来毒虫围绕的地方，那短笛一靠近，毒虫眨眼就消失了。

　　原来是世平找准了机会，以点穴手法抛掷出了银针，点中阿芸朵手腕上的穴道，使她一瞬间失去握笛的力气。
　　阿芸朵脸色苍白，忙驱使熄风蜈过去，然而早有准备的陆逍岂会让她得逞，月刀一闪，日刀再一挡，熄风蜈只得往后退缩避开锋芒。世平便趁机赶了过去。
　　捡起短笛后，胜负似乎已定。

　　阿芸朵如同失血一般的脸色，陆逍知道她已无心再战了。
　　“我们把笛子还给你。”
　　世平和阿芸朵用惊讶的表情看着他。
　　陆逍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但是你得带我们出去。”

　　世平面色复杂地看着阿芸朵远去的背影，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会答应。”
　　“第一，我们并不知道究竟五毒教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贸然进攻，说不定会马失前蹄。第二，那把笛子可是五毒的圣物。我猜对于阿芸朵来说，恐怕是象征身份的标志。”陆逍说话时轻轻皱眉，他勉强站立，靠世平搀扶走路，只是偶尔牵动伤口，还是有刺痛的感觉。
　　“又是猜……”世平皱着眉，不大认同地看着他，陆逍微微一笑：“就算不是猜，那笛子在我们手上，她明显已经驱动不了毒虫了。早晚都是我们赢。”
　　世平无奈道：“走都走不动了……你要怎么回去？”

　　“唔……估计是时候了。”陆逍刚说完，就听到日老熟悉的声音：“明尊！您终于出来了！您的腿……”
　　杨秋奕急匆匆地驾马赶来，顺便狠狠地剜了世平一个眼刀。
　　“遇到五毒教的人，起了冲突。已经解决了。”陆逍模糊回答道。
　　“……”杨秋奕显然想说什么，但是又出于什么忌讳不敢说，只能皱眉道，“宁世安的病情缓和了，不过发病的原因瞒不住她了……总之，情况很不好。”
　　世平心中一跳。

　　陆逍安慰道：“我跟月老说了，你和我一起出去，现在我们就回去。”
　　世平一愣，显然陆逍已经打理好了一切。他不太习惯地撇开视线，问杨秋奕：“世安恐怕会大闹吧。”
　　杨秋奕严肃地说道：“不，她十分冷静。”
　　世平心里咯噔一声，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陆逍突然道：“舒望说过，第二次发作后，距离第三次发作大概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