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齐*

43、四十二

　　直到所有的硝烟都散尽，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青木真一依然有种混乱而不真实的感觉。

　　可徐天确确实实是在认出他之后慢慢卸下了心房。

　　此时，徐天正坐在病床边上，准备换病号服，只解了两颗扣子就不知道牵扯到了哪里，疼痛的刺激惹得他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

　　“我帮你。”青木真一看不下去了。

　　直到他真帮他解开了一颗扣子，脑子里才突然意识到：徐天竟然没有拒绝他！

　　他无比震惊地看向他，下意识地想求证些什么，然而，徐天明显没注意到他在胡思乱想，手扶着额头，整张脸都纠结在了一起。

　　“头疼？”

　　徐天却不答，只是脸上的忍耐又加重了几分。

　　青木真一心念一动，伸手将他的头轻轻贴靠在自己的胸腹间，“休息一会儿，什么都不要想。”

　　仿佛是听进去了，徐天竟然就这么乖顺地靠着他，许久都没有动静。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青木真一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徐天对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信任，以及依赖。

　　不管那个把徐天送到青木医院的人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此时此刻，他心存感激。

　　一切似乎正在慢慢变得不同。

　　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心慢慢变得柔软。

　　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咋然看见眼前的景象，脚下明显一滞，脸上亦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可却并没有转身离开的打算。

　　青木真一正对着门口，什么动静都瞒不过他的眼睛，面对来人，他微微一怔，随即坦然，依然故我，甚至连姿势都没丝毫变换。

　　徐天也听到了开门声，他抬起头，朝来人看了一眼，以为只是医生，旋即又垂低了脑袋，闭起了眼。

　　“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会儿。”他扶他躺下。

　　徐天胡乱点了点头。

　　住院部顶楼。

　　“哥，你给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青木光一觉得自己快疯了，才离开日本几天的功夫，世界就全乱套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哥！”

　　青木真一沉默了。

　　“你倒是说话呀！为什么徐天会在这里？！你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亲密了？！高木呢？！”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自己的哥哥和徐天？！开什么玩笑？！

　　“我正在想怎么跟你说这些年发生的事，本来一直觉得你还是个孩子，不必知道那些……”望着眼前高大结实的弟弟，青木真一言语间带着淡淡的自嘲，又有几许欣慰。

　　故事很长，可是他叙述得条理清晰，简洁明了，让青木光一一下子就掌握了重点：他和徐天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明显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他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童话世界，而其他人却在另一个世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那么肮脏、丑陋、悲哀，让人看不见丝毫希望。

　　“哥……”他不知道自己该心疼谁，似乎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活得那么辛苦，那么艰难。

　　青木真一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难过，“我发过誓，我受过的苦，绝不会再让你受。”所以，他从小就不让弟弟碰三木堂的事，只要读好他的书，做好他的医生，管好他自己就行了。

　　“可是……”青木光一纠结无比，“寅次郎和徐天……”

　　他们两个所经历的一切，再没有谁看得比他更清楚了，很多事虽然不曾亲眼目睹，可是两人的感情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根本就没有别人介入的机会！

　　“哥，你不要觉得我的话不好听，可是，我真的觉得你没有机会。”考虑了半天，青木光一依然觉得应该跟哥哥把话说彻底，“他现在这个状态，有很大一部分是脑震荡造成的混乱，也许是记起了跟你相处的日子，所以才对你有所依赖。一旦他清醒过来，情况就不会是这样了。”

　　在他眼里，哥哥当然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可是感情这事，没有道理可讲，也绝勉强不来。

　　“为什么他清醒过来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青木真一问道，脸上是一贯的冷漠，但眼底的认真不容错认。

　　“因为他喜欢的是寅次郎啊！”

　　青木真一点点头，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可是人的感情怎么能这么简单地定义呢？”

　　他看向远处的山，皑皑白雪覆盖着顶峰，出奇的纯，出奇的美。

　　人世间的一切如果当真非黑即白倒也简单，可惜……

　　收回眼神的时候，他的表情已变。

　　“就算影佐是个十足的疯子，你真的以为他会疯到无缘无故打开徐天的脑子放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进去？”

　　“……什么意思？”

　　青木真一看向他，眼底有抹之不去的悸动，亦有无法动摇的固执，更渗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他一字一顿道：“他头上中过枪，是为了救我。”

　　青木光一彻底惊呆了。

　　想起那段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青木真一除了深呼吸又深呼吸，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平静。他试过看心理医生，试过让自己忙碌不堪，试过各种想得到的方法，可是……

　　“他中枪后血流满面的样子……我忘不掉！”

　　回到病房的时候，徐天早已经换好了衣服。

　　护士给他挂好了点滴，他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

　　然而，两人稍一靠近，他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抱歉，吵醒你了。”

　　徐天却只是盯着青木光一，眼里有瞬间的恍惚。

　　“这是光一，我弟弟。”

　　“光一……”他喃喃着，似乎仍在脑中寻找这个名字。

　　而青木光一，根本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心乱如麻，却又抓不住重点，直到这一刻，才稍稍回了回神。

　　“青木光一，记得吗？我和寅次郎都是你的学弟……”见徐天依然一脸混沌，他暮地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你不会又把寅次郎忘了吧？！”

　　怕他真忘了一般，青木光一还一个字一个字地给他念了一遍。

　　“高，木，寅，次，郎。”

　　然而，徐天的反应显然并不是他所预期的，这个名字仿佛成了麻烦制造者，没有让他变得清醒，反而更加重了他的混乱，乱到徐天几乎抵受不住，痛苦地呻吟着抱住了头，蜷缩在床上，因为用力过猛，手上的吊针立刻脱身而去，带起一小串血珠。

　　“怎么会这样？”青木光一目瞪口呆，就算是脑震荡的缘故，反应似乎也过大了。

　　两人好不容易安抚住徐天，叫来护士打了镇静剂，重新扎好针，等他沉沉睡去，才算松了口气。

　　那一阵忙碌，总算让迟钝的青木光一发现了更多不妥。

　　“他身上那些……是怎么回事？”他只能小声问青木真一。

　　青木真一眸色一暗，怒意顿生。

　　徐天这一天的行踪已经查明了，他和自己分别后，在家待了一会儿，然后去了高木老宅，午夜回到高木家，凌晨四点左右出的车祸，开的是高木的车，然后失踪了近两小时后，被送到了青木医院。

　　谁干的简直不言自明！

　　“去问高木。”情绪不知不觉带了进去，愤怒又不屑。

　　青木光一已经说不出话来，这一串又一串的刺激，惊得他脑袋都炸裂了。

　　“……怎么可能？！”他也不是傻子，那样的痕迹绝不可能是在正常情况下弄出来的。

　　寅次郎……他是疯了吗？！

　　对此青木真一只能冷笑，“你说徐天喜欢高木，我无话可说。可是高木真的爱徐天吗？连不明来路前因后果都不知道的视频都能让他对徐天失去信任？如果对手是影佐，他恐怕要亲手把徐天杀了吧！”

　　“……我不信……”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青木光一依然在摇头，“我不信寅次郎会这么对徐天……我去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