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齐*

16、十六

　　铁林拖着疲惫的身体，转身走出了住院部大楼，悄然而来，默然而走，似乎是他唯一的选择。
　　可是，脚才刚踩到第一个台阶，他就一屁股坐倒在地，仿佛腿脚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呆呆地望着天空，迷惘而忧伤，似乎这个世界再也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世界了。
　　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他想起住院部那两个小护士的兴奋谈话。
　　“哎，36床和那个日本帅哥真的是恋人诶！我刚才看见他们接吻了！”
　　“天哪！真的嘛？！两个人好般配！”
　　“就是就是！36床呆萌呆萌的，日本帅哥就各种酷帅，哎呦~配一脸！”
　　“我早说了吧，他们肯定有问题！哪儿有陪床的跟病人挤一张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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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徐天的病房门口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别说伸手去开门，就是抬头看一眼的力气似乎也突然消失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铁林终于还是隔着门上的玻璃窗朝病房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就像身后有恶狗追着一般，他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整个医院都静悄悄的，夜空如画，星月同辉。
　　可铁林的眼里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无边的黑。
　　一罐热牛奶递到他眼前，铁林回头一看，是田丹。
　　“喝吧，你看上去很累，喝完早点回去休息。”田丹在铁林身边坐下。
　　“谢谢。”铁林接过牛奶，却没有动。
　　田丹也不说话，默默地坐着，仿佛也在想着心事。
　　“你也看出来了是吗？”铁林自嘲地笑了笑，“只有我像个傻瓜……自欺欺人。”
　　田丹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从小我就崇拜天哥，他一直是我的榜样，我总希望自己可以快点长大，可以变成跟他一样的人，然后跟他一起破案，一起出任务……”铁林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难以形容的光华，然而只一瞬，那光华蒙上一层阴影，“可是，我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铁林……”
　　“明明是我先认识天哥的啊……是我到得太早了？”铁林想不通，“……还是来得太晚了？”
　　田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会儿，一切话语都是多余。
　　铁林抹了一把脸，故作无所谓地冲田丹笑笑，“抱歉，田医生，让你听我胡说八道。”
　　田丹摇摇头，也是一笑，善良地没有提醒铁林，他刚刚笑得实在是太难看了。
　　“那好，我先回去了……别告诉天哥我来过。”
　　“铁林。”田丹忙叫住他。
　　铁林停止脚步。
　　田丹面露难色，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
　　“什么事啊？”
　　“其实……我是有件事情想问你。”
　　“你说。”
　　“这几天你是在忙徐天被人绑架那件案子吧？”
　　铁林点点头。
　　“我想问问你，这案子……会不会有麻烦？”
　　“有什么麻烦？天哥是被害人有什么麻烦……”铁林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眼中光芒闪过，福至心灵般，“你是要问高木？”
　　田丹并没有否认，而是认真地等待着铁林的回答。
　　铁林盯着田丹看了许久，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早就认识他。”
　　田丹依然没有否认，“我听说他好像伤了人？”
　　“那他是什么人你应该晓得了，下手那么狠……不死也残废了。”铁林冷哼，面露不屑，“真不知道天哥怎么会……他那种人永远都会有麻烦的！”
　　“那到底有没有麻烦呀？”
　　“没有！”铁林不耐烦了，一提起高木，他的暴脾气又上来了，“他们这种人总会有各种路子帮自己脱罪！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这个案子办得没有一点舒心的！老八是抓住了，可一人扛下了所有的罪，还是动不了老七。高木伤人，可目击证人一致都说是别人先动的手。而且，还有来自上头的压力，要这案子就这么结了。
　　田丹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那就好。”
　　“你干嘛那么担心他？他这样的人迟早要出事的！”铁林没好气道。
　　“铁林。”田丹非常认真地看着他，“这样的话你不要当着徐天的面讲。”
　　“我就不明白了！天哥他是一个警察，怎么……怎么会跟那样的人有来往？！”这是铁林最想不通的地方，徐天那么理智一个人怎么偏偏在这事上一点都不理智了呢？
　　田丹沉默了片刻，轻声如自语，“所以他不当警察了。”
　　“你说什么？”铁林听不清。
　　“没什么。”田丹笑起来，像是顿悟了一般，“人和人的相遇都是缘分，缘分来了，挡是挡不住的。”
　　“不晓得你在说什么。我要走了，再见！”
　　田丹望着铁林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
　　很多事情，她以前也是不信的，可是，现实却当了最好的老师。
　　当初，她不知道徐天为什么那么纠结，也弄不清高木为什么那么执着，后来想明白了，就觉得他俩其实是错过了。徐天无法坦白，高木选择错误，两个人在不对的时间不对的地点相遇后渐行渐远，最后形同陌路。
　　那样，也许还算是个好结局。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永远超出她的想象，一夜之间，父母过世，徐天就像变了个人，只除了那颗再也不用隐藏的心。
　　那样的徐天……田丹打了一个冷颤，眼睛不由自主望向楼上病房的窗户，心里默默祈祷，让他们两个都好好的吧！

　　七爷的日子也不好过，老八一出事，连带公司都受了影响，干什么仿佛都有一双黑手在后面牵着线，霉到家了。
　　“我警告过你，不要得罪那个日本人，你偏不听！”一个瘦高个子的中年男人正指着七爷毫不客气地骂着。
　　“是那小日本太目中无人了我才给他一个教训，谁知道会变成这样？”七爷也是一脸郁闷，“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吧？那小日本摆明了要搞我！”
　　流言四起，股票大跌，生意遇阻，歌厅舞厅接连出事，甚至地下赌场都被警察抄了个人赃并获，哪儿有那么巧合的事？
　　“哼！这里是上海，还轮不到他做主！”瘦高个男人眯起眼睛，抽着烟思忖了一会儿，“现在正在风头上，我们动他不方便……那就让别人动他。”
　　“谁？”
　　“你以为他那个位子就坐得很稳么？”瘦高个男人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