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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明白 ...

  •   卓灵笑得癫狂,黄子芩立时站起来,慌乱中竟不知说什么才好,紧紧搂住卓灵,慌不择言道:“我应你,我应你了,随你去哪里,什么单家,恶家的,都依你,别再说这样疯话了!”

      女人斜着眼笑:“哪里就是疯话了?字字含着血,从肺腑里咳出来的,你怎么见不到红?”
      黄子芩知道她如今情绪也激动了,只紧紧地拥着她,再也不敢说什么交代临终的话,脑海中乱作一团,只好顺着从着,悲哀地想着,都是她的错,她年少时犯了错,如今酿成这样恶果。也无瑕想什么话,只敢顺着卓灵,一字一句地:“等我安顿好了水香,给家里人找条出路,就随你走,南边也好,东边也好,我……”

      卓灵又狂风暴雨似的捧着她亲过来,她偏爱这唇舌相依的戏耍,仿佛是话接着话,唇接着唇,心意就不言自明了,她有些喘不上气,却也紧紧地回应着,怕卓灵一时得不到她应,就又疯起来毁天灭地。

      那断断续续的间隙里,卓灵急切地要她再应一次:“与我走?说给我听。”
      “跟你走。”
      “当真?不是哄我的?”
      “是真的。”
      “有山匪,有战乱也不怕?”
      “不怕。”
      “流言蜚语也不怕?”
      “不怕。”
      “仓河滔滔也不怕?”
      “不怕。”
      “给家族蒙羞怕不怕?”

      这是刚刚没提及的,黄子芩愣了一下,卓灵眯起眼,手指深深掐入她的皮肉,她疼得痛呼一声,卓灵几乎歇斯底里地盯着她,非得在此时此刻把她逼到极致了,她面色苍白,说完“不怕”二字,几乎脱了力,肩上的十指才徐徐松开,卓灵含着笑,低声道:“你心里有我。”
      黄子芩没回答,这话过于深了,她怎样拿出来说呢?日日夜夜,她心里都埋着卓灵,卓灵在她心里和那些畅快的少女时光同埋着,和她视而不见的苦痛立着同一块碑,如今挖出来,她怎能说这十多年来她不愿去想,卓灵与儿子是她暗淡的晨星,她回避这些亲密的感情,却眼见得一个消失了,另一个如火焰般炸开了。

      她在开门迎卓灵进来时,心里酝酿好了一句话要倾吐的,可没机会说。
      她想对卓灵倾吐自己的心意,她本想接着那句话说:你是停在我院子中的鸟儿,我是剪去翅膀的羽雀,我也曾想过咬破这笼子和你比翼齐飞,可我又咬不破笼子,又飞不起来。
      我只不想耽误你飞。

      可这话,也都咽了回去,她用眼睛描着卓灵的轮廓,卓灵探究地看着她,要她说,她抿着唇不肯说,顺手理了理卓灵的衣领,抚平了方才那胡乱缠绵的褶皱。

      外头水香忽然出声道:“老爷找夫人?怎地现在就要回了?你自先去应着,只说夫人还在与客人说话,稍后便过去。”

      这话说得啰嗦,是给屋子里的黄子芩听明白的,她顿了顿,卓灵松开她:“后面我与你联络,眼下只要养好身子,才经得住路途颠簸。”
      她心事重重地点点头,抓起自己的梳子给卓灵整理了几绺散落下来的发丝,妇人盘起头发,几根乱发也显得突兀,她用指腹托着,顺着发丝的方向把那几根乱发揉进去。

      卓灵又不舍,搂住她的腰挨近,黄子芩却催促道:“我不好与林泽闻说好说歹,也拖延不了几时,他是个小性子的。”
      卓灵只浅浅地在她眉心落了个吻,便告别了,人出去时倒是端庄,全然不复屋子里的狂乱。

      水香在门口站了下,黄子芩重重地跌在椅子上,虚弱道:“来。”
      这才重理头发,整理衣带,水香低声道:“我出去将人差得远了些,那些话,旁人听不见。”
      “如今也没什么要紧的。”黄子芩合目,水香道:“表小姐倒也没说错,您也该养好身体。”
      黄子芩只微微闭眼道:“从前我说给你谋划后路,你不喜欢,只是如今也非得议论一下了。”

      水香的动作不停,似乎没听见一般,动作愈发加快,收拾好了,扶着她出门,和林泽闻同车回丞相府。
      林泽闻倒是没有对等她回家这事议论一二,要说的话全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回去了,只私底下问水香:“她是见了什么客人?成了这幅样子?那不是她自己自小的闺房,还有什么水土不服的?”

      “夫人是忧心听明公的身子,心中挂念。”水香张口便来,林泽闻一想也合情合理,并未追究,只是又不知道哪根筋错了位,随口一提道:“你也三十有余,陪嫁来这么久,你主母也不说为你议一门亲事,我看她身子不好,恐怕想不到你,我就替你做主,许给——”

      林泽闻正要说自己给她安排了门好亲事,是自己手下得力的管事,还比水香小,又是家底殷实的清白人家,娶的第一个妻难产去世了,不如给他当个续弦,还是正经人家的正妻,实在是这样做奴婢的人家难找的。然而话还没说完,水香就严肃地跪下,在地上用力地磕了三个头,磕破了额头,血也从额角流下来。

      这做奴婢的还有几分刚烈,只道:“老爷有所不知,奴婢从前是有过丈夫的,虽未过门,却也是订了婚约的,没有父母,便是夫人为奴婢做主,有听明公为见证,所以向来以人妇自居,奴婢的丈夫命薄,早早地去了,奴婢虽然出身卑贱,却也有忠贞之心,此生绝不另嫁,还望老爷体恤。”

      她这样说,惹得林泽闻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他最近觉得水香这奴婢越来越不像奴仆,倒像是黄子芩的朋友,多少私密东西都在这奴婢身上,而且黄子芩也护得厉害,从来不准他收用这女子,如今更是叫他觉得脱离掌控。
      但忠贞二字拿出来,还把听明公搬出来压他,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说:“倒是个性情坚贞的女子,好。”

      这个好字很快便暗淡了下去。
      没了东王,西边失守了。

      大将军要回援,已然是来不及了。
      今上在朝上砍断桌角,震声道:“天子守国门,诸位爱卿与我坚守京城,若那贼寇打来,朕便亲自与他们战个不死不休!”

      然而有一封密信,轻轻地飘到了许则之的案头。
      他眯起眼来,还是拿着信走到了卓灵房中,遣散了下人。

      卓灵看他如此郑重,心中感觉不太好,看看他紧捏着的密信,只说:“若是朝中事,与我这样妇道人家说也不好,你自己看就是,何必拉着我。”
      许则之却狠下心,拆开火漆,猛地蹙起眉头:“羞辱。”

      信上,是今上的亲笔信。
      收到密信的,都是从前匡扶太子的臣子,大受重用的。从前太子不安,曾特意下帖子请许则之的亲眷来,自家的小郡主也常在这里过夜。

      然而今上却说,如今正是危难之时,明哲保身,以退为进,他要带一批朝臣往南奔逃,只写给亲信,叫他们带着家眷,和他一同离开,许则之因备受重用才得了这封密信,此时却冷冷地把信推给卓灵看,卓灵看完,又接过来,双手一错,撕成两半,扔进火中,气得面色发白。

      许则之是有些文人的骨气的,不肯就此离开。气的是今上懦弱,四下无人,竟当着卓灵道所托非人,今上并非明主,是自己看错了人。唬得卓灵立即道:“别说这些了,事已至此,你是要走还是不走?南边到底是你的根基。”

      “不走,我也相信朝中多半大臣不知此事,我奔逃而去,史书上如何评说?我不肯去,虽然我文弱无力,但若到必要时,走上城墙,我扔上两三块砖头,也绝不做那鼠窜之辈。”

      许则之冷冷地说罢,又目光忧愁地看向卓灵,叹气道:“只我想,或许可以将你交付——”
      “说些什么傻话,你只管你自己的事情便好,我又不是没有长腿,危难来了我也会跑。”

      许则之先是担忧,端详她片刻,又慨然大笑起来:“吾妻气节不在我之下,好。”
      他拥住了卓灵,卓灵却是深深思索起来,走是要走的,只怕等不到那时候,还要尽早准备才是。也毫不顾忌许则之是否要离开,自己的心已经长了两条腿往外奔逃,什么气节,什么名声,她才全然不顾,只想着这乱世之中,就是死也抓着黄子芩一道,去过那逍遥快活日子。

      晚上愈发急迫,请求见黄子芩,然而拜帖却被原封不对地退了回来。
      她才要发火,送信的才说,丞相府的帖子什么也送不进去,也不单只是不收她的。

      她略一皱眉,又写了一封,这次倒是递了进去,话只是她想来丞相府串门子这样无用的话。

      帖子,截留在了林相案头,一个陌生男子站在林泽闻对面,毫无顾忌地翻着他桌上的书信,正好挑中这一封,拆开瞧了两眼,扔回案头:“先前倒是没听过你家夫人与许则之夫人来往密切。”

      林泽闻站在一旁,虽然是站直的,却总有些恭敬在,笑道:“武宗时卓知事蒙冤入狱,他妻女发配为奴婢,那时先皇还做太子,内子与卓家女要好,内心不忍,央求听明公求情,先皇听罢便求武宗开恩,将那卓家女赏给内子做侍女,后来卓知事平反,卓家女感怀内子的恩情,因此回京来,与内子常有走动。”

      那人只道:“只听说许则之是太子一党,从前看不出来,还以为是端正君子。”
      林泽闻笑道:“使君慧眼,我也是近来才回过味来。”

      那人倒也没说什么,只道:“东王三日内便会抵达,先前与你说的,都记住了?”
      “明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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