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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要守礼 ...

  •   婚事还是因着战事的缘故又延缓了。
      又一次将林博送出去时,她故作无意道:“即便是延缓了婚事,你也是今上的女婿了,做事总要守礼。”
      林博垂着眼,点点头。

      母子二个都沉默着,黄子芩咬着“守礼”二字,总觉得这两个字在嘴里咬她腮肉,疼得她有点儿回不过神。她姑且这么教训二字,自己又做到多少?

      卓灵在下午来看她,说的也是家里的烦恼:
      这人古怪,许则之冷落她,她得偿所愿,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却因着许则之同样也冷落了小妾而忧伤。她一头觉得自己伤了许则之,另一头觉得自己也害了小妾。
      分诉完了,卓灵却不是真的来跟她说家常的,在话外头讥讽着笑:“兼明可真是良配。”

      黄子芩望了一眼,只道:“我直接教训他也不好,总还是要他自己想开。给他留后这事,你也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妇道人家思虑得太多,最后还是要男人拿主意。”
      说完了,卓灵噗嗤一声笑:“你这话违心不违心?”
      黄子芩道:“皆是出自肺腑的,你怎么这样问?”

      卓灵摇摇头:“没什么。”
      虽然说的是“没什么”,眼里分明是“有什么”,瞪着眼看过来,含着热泪朝着她,似有怨怼,又有些不甘心的渴求,眼底写着太多说不明的情绪。

      仿佛是要被那双眼吸进去,黄子芩心中一动,内心煎熬,却主动错开视线回避,卓灵道:“你瞧,我无私为他,便会这样不好过,反而害了别人,倒还不如自私些呢。”

      这话,即便是带着些调侃的意味,却还是替黄子芩说话的。
      黄子芩心中一动,鬼使神差的,眼睛不肯去看,手却像长了眼睛,爬上了卓灵的手臂,轻巧地攀了一下,十条保养得体的蛇交缠着,彼此倾压,最后盖在了最上头,卓灵一动也不动地被她的手按着,规矩地摊开五指,抱住她的手背。

      黄子芩心里陡然软了下去,空了一片,低声哀求似的:“我们这样的妇人,就是这样的日子,索性什么都不要想,也是好过一些。”
      “或许把那圣贤书撕了,离了丈夫,往南边逃去。”卓灵大着胆子,说完,觉得舌头也麻了,连自己也惊骇到了,这不就是私奔么?两个朝廷命妇,还有一个立马就要给今上作亲家了,奔了去,北边围追堵截,南边兵荒马乱,西边两军交战,东边无限汪洋,奔去哪儿?

      黄子芩吃了一惊,手缩了回去,卓灵要去抓她,被惊慌地躲闪了去。
      卓灵自己也慌了神,胸口乱作一团,胡乱地越过桌子,扯住丞相夫人的手腕紧紧钳着,鼻尖相抵,对方扭过头去,她送上双唇,只在她脸颊上散漫地印了个吻,像是施法把人定住了,僵硬地抗拒着,又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卓灵凝望她落泪,只觉得她柔弱如细口的花瓶,华贵雍容地摆在家里,轻轻一推就四分五裂了,她又不忍,到了这份上,言语无需说出口,心意也贴着嘴唇流了出来,她也有些酸楚,只还没说话,又听得黄子芩微弱道:“我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也……”

      正说话间,外头忽然传来几声很大的咳嗽,是水香传递信号,又听得她说:“你们这几个不长眼的,老爷来了还在这里散漫,都去干活!”

      因有卓灵在此,林泽闻也只是隔着窗问了她几句家里的事。窗户支开一半,露出他身上的锦袍与腰间的配饰,叮当作响,窗户朦朦胧胧地映照出他的身影,高大的黑压压一片,笼着屋子里都暗沉了。
      卓灵却在故意作怪,在她说话的时候,紧牵着她的手,一根根地梳过来,黄子芩端坐,背着手被她捉着玩了会儿,等林泽闻一走,卓灵就从背后紧拥着她,她徒然挣扎了一下,就也没了力气,怕真挣扎动真格的,引了卓灵的病。

      但那事,总归是做不成了,黄子芩待会儿要带着水香盘盘家里的账,要做皇亲国戚花费也不少,卓灵知道自己得走,想把刚刚的话接上,总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趁着水香还没进来,沉沉地伏下身子,把脸贴在黄子芩唇上,又唇舌交缠了一番才走,只是这缠绵也显得生疏了,那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像是二人的关系也倒着行车,徐徐地退回一截。

      从黄子芩那里出来时,水香在前头沉默地引着路,她想起小时候头一次见水香时,瘦怯怯一个丫头,手长脚长,头顶一堆黄黄的头发,嘴唇干裂,沉默地盯着地面看。是阿芩站在她旁边淡淡地问她会不会念书,她说不会,阿芩说教她。那时候阿芩个子也没有水香高,站在台阶上平视着水香,问她叫什么,说叫水香,是一种胭脂的名字,阿芩听了就蹙起眉头,也没有说什么别的,只说“今后,你和我同吃同住了。”

      阿芩放不下的东西比她多,就是她自己,若细想起来,想想家里的那些丫头们,那个笨兰英没有她该怎么办才好?何况她们的羁绊不深,她只把兰英当个逗趣的小丫头,不如阿芩与水香这样的长久陪伴,也不像林博那样的,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谁也比她近些。

      正想着,就看见林博从那头跑来,并没看见她,比先前有精气神了些,长得像黄子芩,她因此多看了两眼,又黯然地继续走。
      水香将她送出去很远,在她上车时抬头望着,马已经走出去了,她掀开帘子回头,水香还站在那里送,她心里又有些酸醋气,又想起水香曾有过心爱之人的,又放下心。思虑很久,惊觉她竟不去想那摆在前头的丞相和她自己还在发脾气的丈夫,竟只吃人家贴身婢女的醋,这倒是另一种欺软怕硬了。

      不由得苦笑。

      院门一开,林博进来给黄子芩行礼。黄子芩才收拾好,还没来得及照镜子看看自己是否狼狈,又不想在晚辈眼前失了体统,侧身坐着,等他来说了几句话。

      他说的,就是自己在禁军中的见闻,她听了几耳朵,想起雪茵的事,还是忍不住抬头打量她儿子,虽然是淡漠的,但老实说她到底还是为人母亲的,很有些不必要的关切。

      但她刚刚才和另一个女子情意绵绵地纠缠,教训的话无论如何又说不出来,只好又一次机械地教导他要守礼,不要妄言,不要妄动,举止都要得体。

      这些话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林博看她始终侧着脸,就岔开话题:“母亲,您若是腰腿不舒服,儿给您按一按,松弛下筋骨。”

      她自然怕儿子发现她异常,只说:“有什么要紧的,你只要学好,我就大受安慰了。”

      只是没想到,这话是她和儿子说的最后一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要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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