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less》小生月歌

10、3rd Sentence

　　也许因为团长和山口是青梅竹马的亲戚，团长太了解山口写的剧本的意义了，所以就算山口不在，排练也十分顺利。可是顺利是顺利了，团长的情绪非常不佳，连带着所有成员都被压迫，于是整个排练场的气氛都变得很奇怪。中间伊藤先生回来，说杉本去医院检查，没什么大碍，但是身体还有点不舒服，所以今天就先回家了。然后气氛就变得更糟糕了。

　　排练结束后，一脸阴沉的团长一走出排练场，所有人纷纷叫苦不迭。

　　收拾东西的时候，若林掏出手机，点开编辑新信息，看着那片空白，抬头看了几秒天花板，接着迅速在主题里打下「我是若林」，在内容里打下「你还好吗？」，给某个前段时间偷偷向别人问来，原本打算对方不发过来就永远不主动联系的邮件地址发送了过去。

　　发送完毕，若林便将手机丢进了包的深处，开始换衣服，结果还没脱完一件，新邮件的提示音响起，若林一个激动脱掉所有的上衣，扑到包包前，开始掏手机。

　　结果打开一看：「是我是我！我刚刚出了车祸，急需用钱，账号是XXXXXX……」

　　居然是诈骗邮件！？

　　若林沮丧极了，这时其他几个换好衣服的成员在更衣室里问道：「要不要一起去喝点什么？」

　　若林正需要借酒浇愁，于是果断点了头。

　　由于隔天是难得的休假，所以大家都放开了肚皮喝，不过谈论的内容大多和剧本相关。上次的舞台剧反响很好，至少从经济上看井上和山口的负债已经减轻了许多，所以大家都想趁胜追击，连续出几台好的舞台剧，最好能够顺势走红。

　　也许在座的大家刚开始是真心因为喜欢演戏才会选择舞台剧的道路，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大家的心情都不再单纯，原本可能光是能够继续演戏就觉得很幸福了，后来就慢慢想要走红，想要提高身价，想要更多的知名度。

　　若林躲在角落里喝着酒，看着眼前的剧团成员们。

　　他经常会觉得茫然，会怀疑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不是对的。自己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父母也总是催着该成家了，但他自己的生活还完全没有着落，打工的收入根本不稳定。

　　若林不由自主地想到山口，那家伙可比自己惨多了。为了舞台剧，他没有学历也没有资金，问题是他还恃才傲物到只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如果离开了这个业界，他根本无法生存。

　　手机响起，若林翻了个白眼，心想如果又是垃圾邮件，就把这个手机丢了，再办一组号码。

　　「谢谢关心，之前是我失控了。」是山口的回覆。

　　若林表面若无其事，一只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打回覆，但是坚持不到几秒他就不得不放下酒杯，双手打邮件——他的手紧张到颤抖不已，根本没办法好好打字。

　　原来山口回家了以后就一直在睡觉，睡到刚刚才起。山口回覆邮件的速度很快，没几分钟，两个人的对话就过了几个来回。

　　山口的邮件大多简短，若林问吃过饭了没，他就回「没有」，若林说今天团长发飈真可怕，他就回「的确」。

　　于是若林想，反正明天是休息日，要不约他出来玩吧。邮件刚发出去，若林就想起团长让山口待在家里不许出去的吼声。

　　「若林，接下来去续摊吗？」有人问道。

　　若林点开新邮件，看到「好啊」两个字，眉开眼笑地说：「呵呵呵，不去了。」

　　其他成员觉得他的表情很恶心，于是就丢下他自己去续摊了。

　　若林克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上扬，于是笑眯眯地付了那群不要脸的家伙留下来的账单，笑眯眯地和服务生道别，笑眯眯地进地铁口，甚至还和地铁站的站员打了个招呼。一路心花怒放回到家，若林兴奋到一夜没睡，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在约定的地点等的时候却依然满面春风。

　　到了约定的时间，山口准时出现，手里却拎着一个很大的包。

　　若林愣了一下，他们是要去水族馆玩没错，但是为什么山口要拎那么大的包？难道包里都是鱼饵吗？

　　山口的行动很快就回答了他的问题。到了水族馆内部，山口从大包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他一会儿凑到玻璃前观察那些鱼类，一会儿在笔记本里写下些什么，完全把若林的存在无视了个干净。

　　逛完半个水族馆，若林去买了点饮料和山口一起坐在海豚馆前面等表演。

　　山口坐在长椅上，整理着包里的一堆纸，每张纸上都写着了几句话，或者是几个词语。若林将饮料递给山口，山口张了张嘴，扯过一张纸在上面写「谢谢」。若林笑了笑，坐到了他身边。

　　山口在纸上解释，水族馆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因为那些五彩的鱼类自由地在水中游着，看着他们他就会得到很多很多灵感。他包里的那些纸上包括厚厚的笔记本里写的都是他一闪而过的灵感，回去以后整理出来，就写成剧本。

　　若林恍然大悟，然后点了点头。

　　虽然自己以为的约会，对方的目的竟然只是寻找灵感，实在是很让人失落，但是若林还是由衷地说：「看来你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沮丧，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今天陪我。」山口在纸上写。

　　山口的字不能说漂亮，但是很干净，看起来都不象是男生的笔迹。

　　「我不能说话其实不是不能发出声音，而是说不出来。脑袋里想的东西，无法从我的嘴巴里表达出来，所以不是嗓子的问题，而是语言功能的问题，好像是中间连接的那根线断掉了一样。」山口写到这里，顿了顿，继续写下去，「这种感觉很糟糕，象是被困在流沙中，越是挣扎越是会往下沉越是绝望。我总是因为这个迁怒周围的人，对不起。」

　　若林拍了拍山口的手，说：「我能理解。」

　　山口的剧本里的台词虽然句子不长，可是总是透出一种想要冲破束缚的情绪，以前理解为渴望自由，比如说这次的剧本里，若林本以为这种情感是相爱的两个人想从战争中逃离，但现在若林已经能够理解，实际上，那些台词每一句都是山口的愿望：我想开口说话，不是用纸上的文字，不是由演员来代替，而是亲口、自己开口说话。

　　山口感激地对若林笑了笑，然后再次在纸上写下感谢的话语。

　　若林看着他的侧脸，看着山口红润的嘴唇。山口连对自己比出「谢谢」的口型都做不到，如果这嘴唇贴上来会不会很柔软呢？

　　……！

　　突然被山口用手肘撞了一下的若林惊醒：我在想什么！？

　　山口奇怪地看着发呆的若林，将手上的纸递到他面前：我们回去了吗？

　　若林捂住狂跳的胸口，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