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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东边日出西边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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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有些没头没脑，灵犀指瑕有些莫名，微微半低了头道，“南修真上下，谁不知道原师兄从前画画的好。”
莫寻踪又道，“画画的人...大概画的都是钟爱之物吧。”
“这是自然，”灵犀道，“我制香还要选自己喜欢的花种呢。”
莫寻踪挠挠头，语气噎了又噎，“掌珠师叔，有些事情我也不大懂...可...”
“你不懂什么？”灵犀见莫寻踪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不妨说给我听听，或许我也能教教你。”
莫寻踪果然仔细思索起来，说道，“你说...若是...若是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为什么缘故？又该怎么办呢？”
灵犀闻言一晃神，伸手敲了敲莫寻踪的脑袋，“你才多大...就想这些。小心我告诉师兄，再罚你劈木头。”
“掌珠师叔不知道便不知道罢，”莫寻踪哎呦一声忙躲，“我练功可勤谨的很，师叔千万莫跟师父说。”
“谁说我不知道，”灵犀想了想，缓缓道，“喜欢一个人...好像并没有缘故。”她微微蹙了眉，似在绞尽脑汁，“他非但不顺着你，说不定还老跟你打架，总是惹你生气——可你还是觉得他很好。”
莫寻踪皱了皱脸，“我还是听不大明白，”他抬头觑着灵犀轻轻道，“那...掌珠师叔，你觉得师父好不好？”
灵犀愣了愣，道，“原师兄他...他当然...”她又细想了想，“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莫寻踪急急道，“我师父他很好，只是有时候性子慢了些。他，他只是不想赢，”他又懊恼道，“他总说我不懂，其实我才不懂他呢，性子慢的让人跳脚。”
道门之中，分为道真、道玄、道灵三脉，而其中又以道真为首，道真之中，以道磐为尊，为道门安危计，一般道真道磐都由道门弟子中武功最出众者担任，号令道门，且须终身出家修道，远离世俗，独身修行以护卫道门。道真隐隐分为南北两脉，本来下一任道磐是要在倦收天与原无乡之间择出，但原无乡无心此任，龙祸之战后，相传早年道磐本属意原无乡继任道磐，但被原无乡推拒。但原无乡到底甚少出手，这道磐继任之人，便定为北秀。北宗倦收天号称北修真第一高手，便是众所周知的下一任道真道磐人选。
灵犀一听他这样说，笑道，“你怎么什么都好像知道？”
莫寻踪支支吾吾，“我就是知道。”
灵犀眨了眨眼睛，“难道盛传本是原师兄接任道磐的事是真的？”
莫寻踪挠挠头，“当道磐也不见得多好...倦师伯是要接任的人，不也被一个女剑者逼得来师父这里避着了！”
灵犀更是好奇，欲再问他，莫寻踪却按住脑门，“糟糕了，师父说修道之人忌多言，我可不该这么乱说话的！”心虚似的不敢看灵犀，连忙匆匆往前，“掌珠师叔，你可千千万别跟师父说。”
送回灵犀，莫寻踪返回之际，原无乡正尚与倦收天品谈，原无乡见他归来，便顺道请倦收天考教他的武功，一番考教试招，倦收天对莫寻踪的功夫倒是十分赞许。
“年纪虽轻，根基稳重，道门剑术也算得小有成就了，他日武途不可限量。好友教徒有方，道门大会说不定可以给你这个师父争光。”
原无乡示意莫寻踪退下，淡淡笑道，“好友能指点他，于他已是幸事，无须赞他太过，免得生骄矜之心。”听到倦收天提起道门大会，举杯品了一口茶，道，“道门大会之初衷，不过意在切磋，反而如今许多人执着胜负风光，到底并无意义，白白令人慨叹。”
倦收天闻言，颔首道，“不错，只是世上能看破虚名之人，到底不多。”似乎不知想起什么，呵笑一声，“众人钦羡之物，未必不同茧缚。”
世间之人，恐怕唯有倦收天能称作他之知己。原无乡每每与倦收天畅谈，更觉愉悦。
胜负倥偬，只有这手中的茶仍旧温暖着手心，不知想起什么，面容在夕阳的余光里生动温暖起来，“我知道好友单论拳术，也足以称雄一界，可称得上是一门宗师。灵犀苦练拳术，倒也天分出众，只是她确实尚属年轻，到底不足。其实，她不过是想证明自己，令她哥哥高兴，道门大会若是好友对上......还望拳下宽容几分。”
听他这样说，倦收天倒并不意外，侧首与原无乡对视一眼，也端了杯子，浅抿了一口，仿佛是在慨叹这茶，“这许多年，你这杯里，却还是一样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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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日出，西边雨落。漫漫河上，水天相接。天光云影之间，似是晴天，又似是弥漫氤氲。
这几日时不时一阵急雨，孤舟一字横透着一股雨后独有的青草和水汽混合的气息，清新沁人。
山龙隐秀正倚靠在渡头，一手搭在半蜷的膝上，淡然落拓，仰头瞧着河际天水一色。他一向不是个吵闹的人，往往盯着河水，一看便能一日。
医天子站在岸旁，道，“小山，常常见你看河，我却从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山龙隐秀视线不动，淡淡笑应道，“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医天子笑道，“从前我不知道，以后也不一定知道，这一回我却知道。”
“哦？”
医天子便接着道，“你这样不爱出门的人，要去凑道门大会这样的热闹，自然是要多想想。”
仿佛听不出医天子话中的调侃之意，山龙隐秀坦然一拂袖子，理平被河风吹皱的衣摆，道，“道门大会既是江湖盛事，这许多年江湖中新秀迭起，武功之道或有可鉴，去看一看也并无不可。”
“你最让人无可奈何的地方，便是任是何事，总似坦荡无虞，总有道理，倒叫人无从诟病。真是无趣，真是无趣，若是何时，见你理亏窘迫，那才有意思呐。”医天子荡了荡衣袖，摇着头叹起气来。
“理亏窘迫”四字入耳，山龙一怔，旋即回神，笑了笑未再作答。
医天子笑了笑，未再多言，忽而有所思及，“彭狮狮向来爱热闹，一起去瞧瞧也有趣，”他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些年你我相交，可算是君子之交，不问前尘，但我观你行事，不但远离江湖，有意无意却也是甚少与道门瓜葛，我便猜着你与道门从前恐有些嫌隙，你如今去看道门大会，可果真无妨？”
山龙隐秀右手覆上左臂的恶龙臂，盘锦的袖扣仍是半歪着，静谧的风里似乎听得到恶龙臂隐隐的低啸。
“远离红尘是因是非太多，”山龙回头望向医天子，目光通达，“只要恪守本心，本心远离江湖，”抬手指了指河面，“静如止水，便是无可无不可。”
“你...”医天子努努嘴。
“什么静如止水？我听着，你倒像要出家似的。”一道清亮的女声插入，二人回头去看，却是灵犀指瑕从远处而来，住步站在不远处柳下，似嗔似奇的看着他们。
道真阙主一向叫山龙头痛，一见是她，医天子笑了一拍手，“你来可好了，不过说他几句，他倒满嘴是道理，简直是看破红尘，四大皆空，可不是要出家了！”
灵犀微微一撇嘴，忽而俯身拾起脚边一块石子，故意重重一掷，石子便划过一道抛物线自空中而过，“扑通”一声重重落入山龙面前的水中，顿时哗啦啦溅起一圈水波，一波波水纹源源不止的扩散开来，岸边水鸟受惊，扑棱棱张翅飞起，一时静水生波，情境迭乱。
“你看，水这便不静了，还出什么家？”灵犀面上带笑，鼻腔里一声闷哼，“你若是出家，我一不高兴，可要把你的脑袋当木鱼敲。”
被这水声一惊，山龙有些意外，倒是不恼，拂了拂溅在身上的几粒水珠，瞧着河水的波澜一圈圈的荡了开来。
“这可怪了，”医天子笑了，“他出家，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灵犀面颊忽而一红，已然不自觉的看向坐在河岸旁的山龙。
这时山龙忽而回转头来，面上笑了笑，语气似乎不急也不慢，“这河水...纵使一时生波，却终会有一刻复归平静，阙主，你说是不是？”
灵犀反倒怔了一怔。这片刻之间，被激起水花的河面渐渐波纹散尽，又恢复成微漾的平静。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她一移目光，不甚自在，闷道，“是，就你会讲道理。”
“不敢，”山龙转开目光，淡淡笑道，“不知阙主今日来寻山某是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灵犀下意识语到口边，却噎住了没说，瞧着他道，“你应了我明日要来道门大会，可莫忘了这回事。”
山龙顿了一刻，应道，“是。”
“明日我兄长、原师兄他们，还有道门的许多人都在，”灵犀忽而迟疑起来，吞吞吐吐道，“兄长见了你教我的功夫，倒是很赞许好奇，或许想要见一见你，你可方便么？”
山龙一怔，堪堪避开她的目光，“只是山某向来不善交游，恐怕要让阙主失望...”
听他这话，却是拒绝的意思，她眸光一黯，紧咬了唇，双手不自觉的扯绕起衣带，竟是与平时情态迥异，格外不同，似是有千般懊恼。
他又是一怔，望着她，几番欲语还休，终于，似乎斟酌着缓声道，“但久闻拳宗域主盛名，得幸一晤，拳道交流，倒也没什么不好。”
她果然立时又高兴起来，一时眉目弯弯，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神采闪动，“那...那说定了，我便回去了！”往回走了几步，忽而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样物事，远远的向着山龙一下抛了过来。
山龙避闪不及，一扬手接在手里。
“你可不许嫌它丑啊！”
再回神，灵犀已然离去了，低头看向手中，却是比着山龙崩坏的袖口模样，又重新绣裁的一条盘锦袖扣，虽谈不上多么技艺精湛，但倒是针脚绵密，裁减细心，看得出颇费心思。
医天子含笑，伸脖子瞧了瞧，“看不出，这道真女当家竟还会针线，就是做的丑了些，”他自嘲似的抖了抖自己的袖子，“可怜我身上纵是千疮百孔，也没人记挂着啊！”
山龙微微苦笑，索性肃了脸，“好友，君子多言不若守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