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片丹青画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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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碧澄澄的，阳光疏丽，一扫前番几日的氤氲，莫寻踪正将手上的书册细心的齐齐的摆在院里，一抬头，却瞧见灵犀指瑕过来了，放下手里物事，便迎了上去。
灵犀指瑕看了看院子里的书册，随手拾起一本哗啦啦翻了翻，好奇道，“你这是忙什么呢？”又四下里瞧了瞧，“原师兄呢？”
莫寻踪便笑道，“今日天气好，师父便吩咐我将他的书册画卷都拿出来晒一晒，免得叫虫子蛀了。”
灵犀指瑕闻言，倒似笑了起来，“是呢，我记得原师兄从前可是喜好这些，他画的画也可好看呢...只是...”说着，却又顿住了。面色却带上了几分氤氲叹息之意。
只是后来失了双臂，虽是有着银驃之威，日常生活不甚影响，到底难以提笔作画这样精细事了。原无乡原是道门中难得的少年英杰，极善诗画，常被赞作文武双全，但自从在当年龙祸一役重伤致残，再难舞诗弄画，到底是难得憾事。
莫寻踪忙道，“掌珠师叔是来寻师父的罢？今晨道磐寻他去商议道门大会的事，尚未回来，看看时辰，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又一边请让她到厅里道，“掌珠师叔先进屋里坐坐罢，我去泡茶来，”又笑，“师父前几日才寻来的新茶，说要送些给你，尚未来得及呢。”说着，便转入里间去了。
灵犀指瑕慢步进屋，见桌上零零散散的摆着几卷书画，纸张有些微微的泛黄，想是原无乡的一些旧年之作。原无乡失去双臂的时候，她年纪尚小，到如今已过了许多年，是以并不曾真见过几幅原无乡的笔作，不禁一时好奇，伸手去翻桌上一卷画轴，自下缓缓展开，画布方方露出一抹淡淡的品色，隐约间似乎是一角衣摆，正欲细看，忽而一阵风动，画卷却乍然从手中脱而飞出。
灵犀一回头，见原无乡背着的手后正拿着那画卷，立在门口处。
原无乡一向顺着她，从来不曾说过一个不字，不想这一回一幅画却也不让她看，虽不是什么事，却也不禁微恼，撇了头过去，“什么宝贝，还不叫人看。”
原无乡缓步走进来，含笑道，“不过是幅旧年的画作，画笔拙陋的很。”
灵犀哼道，“有什么好看，我才不稀得看。”
原无乡便顺着她应道，“是，尚不如你做的针线好看。”
灵犀脸上登时挂不住，有些急恼，跺脚道，“原师兄！”
她喊了这许多年原师兄，各样都格外顺口的很，原无乡面上微微露了笑意，道，“我听寻踪说，你这几日倒是难得又把针线拾起来了，莫不是终要长大了有个姑娘家的模样了。”
被调侃针线一事，不知想起什么，灵犀脸颊微微一红，含糊道，“我...我不过是随便练练手罢了。”回味过来，却又正色道，“我何曾长不大了，原师兄莫忘了，我得授掌珠阙主都有好些年了，掌珠的称号还是你给我拟的呢。”
原无乡却似想起了什么，有些感慨道，“时间倒是过得真快，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我记得刚入门那时候你连站桩都站不稳，却还总是强撑着，不肯输给旁人。”
“原师兄你知道，我是不肯服输，”灵犀想了想道，“江湖上的人大都看不太起女孩子，我却不太服气，若是肯吃苦练功，女孩儿又何曾比男子差了？”
听她这样说，原无乡看着她，叹息道，“只是你还小，尚不能明白江湖险恶。做个寻常的姑娘家并没有不好。”顿了顿，又轻轻道，“倒宁愿你永远也不用明白。”
江湖上多少风云搅弄，看起来似乎翻云覆雨，荡气回肠，但背后却是多少看不见的人世摧折，在风雨中悄然消默。原无乡一代剑术高手，却仍旧在战役中失去了双臂，这其中滋味，又有几人懂得。
总是说她小，灵犀听在耳里，头一个反应便是不太服气，但一眼瞧着原无乡，却又有些莫名的滋味。杂织之下，竟也未有反驳。
这世间的事情，谁又真的全都懂得呢？
见她眉宇之间还有些不平之色，原无乡倒不欲再说，转而笑道，“近些日子可总是难得见你，怎么今日倒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灵犀想起此来的正事，展了展眉道，“道门大会在即，虽说是道门大会，却可说是武林盛事，除了道门，江湖武林各派耄宿新锐也不少都会前来观摩，道门各脉龙争凤斗，我们南修真自然不能在江湖中落了威风。”
原无乡笑道，“想必是你苦练了功夫，想要一展身手了。”
被人一语便说中，不过原无乡一向如此，灵犀却也不恼，扬眉道，“我练了新功夫，所以来寻原师兄试一试呢。”
原无乡看着她模样，仿佛是急着炫耀糖果的孩子，忍俊不禁道，“看你如此，倒是极为自信，我来猜猜是练了什么功夫？莫不是你哥哥的蜀道三罡？”斟酌着道，“这功夫确是道门的精学，虽是极好，却是男子的功夫，刚劲有余，灵动不足，你若是习练，恐怕难以习得其中三味。”
灵犀道，“不是。”
原无乡道，“哦？”又道，“难道竟是道磐的道途寻踪？还是五散子的狂沙回溯？”
灵犀笑着摇了摇头，“都不是。”
“这我倒猜不出了，”原无乡稍感意外，笑道，“道门中可称精的拳上功夫不过这几门，竟还有什么功夫能入得你眼？”
“原师兄，不如试一试便知！”灵犀话音未落，已然衣带如飞，翩然出手，一掌一拳相配合，先后而至，攻了过来。
原无乡应招而出，大略一看这一起式与灵犀素来掌法似是相同，但几招过后，却发现其中细微之处有所迥异，应招之际，更觉这些变动看似无奇，却并不以蛮力克敌，而是每每于意外之处制敌于先机，实在是玄妙无比。原无乡看了竟也顿觉惊艳，心生感叹。
数十招过后，这套拳法竟仍似绵绵不绝，变化无端。
“你这功夫倒果真不俗。”原无乡纵身一跃，退去一射之地，含笑道，“你凭这套功夫，道门大会必然脱颖而出，你哥哥也必然高兴。”
听了原无乡赞赏，灵犀也有些欢欣，收手道，“哈，那是当然。”
“你这一套拳法，已有大家风范，只是我方才与你过招，竟有几分说不明的熟稔之感…”原无乡迟疑道，“但我细想平生交游之友，却并没有能成此拳术的人物…”又道，“是谁教的你招式？不妨说给我听听。”
灵犀却也没有在意，武功一途，向来是相互贯通，互有借鉴，精妙武功更是浩如烟海，若说是有些似曾相识，倒也并非不可能。
“我向原师兄提过他的，他便是恶龙臂之主，”灵犀道，“道门大会他答应我来看我比拳，于文于武，他都很有些见地，届时原师兄见他许会谈得来，”灵犀顿了顿，似有笑意，微微低了眼眸，“他，他是个很好的人。”
看着灵犀模样，有那么一瞬，原无乡似乎莫名一怔，旋即微微玩笑道，“灵犀也跟着旁人学功夫了，若是你功夫胜过了我，我可不再当你的师兄了！”
听到原无乡的玩笑，灵犀反倒不自在起来，又笑着拉住原无乡的手，轻轻摇晃，“你可永远是我的师兄。”
灵犀从小一旦犯了什么错，便是这样，每每拉住他的手摇晃起来，纵是什么事，他再无不应的。原无乡心中泛起温暖之意，却低头瞧着她，“灵犀…”
听他语气似乎有话欲说，灵犀连忙抬起头，仔细的听他说。但原无乡却好像欲言又止，正自迟疑间，窗外忽然狂风大作，方才还明媚的天气一瞬间便暗了下来，一团团乌云乌压压的急堆过来，立时便啪啪哒哒的雨水浇打起来。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前一刻尚是阳光和煦，这一刻天气便说变就变了。总叫人莫名气恼。
屋后传来莫寻踪的呼喊声，“不好，下雨了！”
原无乡阁里的书卷画作尚在外面晒着，若是不快些收好，怕是要被这一阵急雨打湿。灵犀知道原无乡十分珍视这些，道，“这可不好，这些书得快些收起来，我也去帮帮忙！”
原无乡叹了一口气，便同她与莫寻踪一起将书册匆匆收起。待到回过神来，灵犀堪堪将手中的书册放好，仔细掸了掸书上的水渍，方才有些询意的瞧向原无乡，“原师兄，你方才要说什么？”
原无乡轻咳了咳，道，“没什么，不过方才忽然想起些小事，”仔细看了看灵犀，道，“你身上恐有些湿意，这会儿雨已歇了，让寻踪送你回去换身衣裳，莫要着凉。”又道，“我一会儿同倦收天尚还有约，过些时候再去瞧你的功夫。”
倦收天是道门北宗的翘楚，向来与原无乡齐名，并称道门双秀，二人私交也甚笃，常常论武说道，慨谈江湖。道门大会将至，他们大约是有些道门的事情要商议。灵犀应了一声，便同莫寻踪一同出门往回去了。
出门去走了一段儿，忽然发现莫寻踪没有跟上来，灵犀回头看，莫寻踪正在后面不远处慢缓缓的踱步上来。
“寻踪，你怎么了，怎么走的这么慢？”
看见灵犀回头，莫寻踪却并没有答她，皱着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掌珠师叔...”
灵犀好奇道，“怎么了？”
莫寻踪慢吞吞的说，“师父他...他其实画画的很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一片丹青画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