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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若教眼底无离恨 ...

  •   灵犀指瑕匆匆穿过天疆的石廊,果然见到似乎是一处洞穴石室,石门轻掩。幽深之中,更显神秘。

      她逐渐停下脚步,驻足在石室之外,却生出一分犹豫,终于还是道,“灵犀指瑕求见号天异龙。”

      静静的室内传来回声,“夜色已深,多有不便,阙主请回。”

      她不自觉向前一步,却似被一股结界之力推开,心中却升起失落,“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见我。”

      她转过身去,走回石廊那边,月色极清极淡,山中寒风萧瑟,背影有些莫名的单薄。

      她却也不回去,只是缓缓坐在了石廊边上,心中莫名升起了许多愁意。什么愁,什么愁呢?
      空中一轮月光,不论如何,还是一样的光华,没有一线稍减。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她明日就可以回去,本该是欢喜的事情,此刻在这里,望着那皎皎的明月,愁意又是从何而来?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她衣衫单薄,禁不住一抖,打了个喷嚏。

      风是这样冷,叫人心中也一片轻寒。

      忽然,身后递来一袭披风,为她盖在肩上,她一愣,猛然回头,果然是熟悉的戴着面具的面容。他竟然还是出来见她。

      他叹了一口气,“天疆禁地的山中这样冷,你何必非要待着呢。”

      看不见,却也知道他已皱了眉头,只是披风在肩,灵犀指瑕只觉得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倒将方才的愁意冲散开来。她拉了拉肩上的披风,有些低下头来,有些不服气似的,“那你何必要出来呢?”

      听见她的话,他却缓缓放开了手,转身走了开来,低声咳了几声,道,“你本不必来。”

      灵犀指瑕有些垂下眸道,“我听说,明日我已经可以离开?”

      他道,“不错。”

      灵犀指瑕抬起头来,低声问他道,“你为何不亲自说与我知?”

      被她问到面前,他侧过面去,只是答道,“不必。”

      灵犀指瑕眼眶一酸,强行压住,硬声道,“我…我不能让原师兄来天疆做人质。”

      号天异龙语气忽然冷下来,低低咳嗽几声,淡淡道,“银骠之诺,本座已愿意相信。他不必来,你可以走。”

      灵犀指瑕蹙眉,低低说出声来,“我是想问你…你…是不是很想我走?”

      听见她语气有异,号天异龙回过身来,一瞧见她蹙眉低眸,踌躇婉转,姣好的脸庞在夜色下带上一丝忧愁,竟叫人有些不忍。

      未觉察间,他便早已软下语气来,轻声解释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天疆于你,毕竟不是久处之地。”

      灵犀指瑕却似是自语,似是试探道,“可我觉得,你不会伤害我。”他已然对她许多次出手相助,如此而来,竟叫她觉得有些安心。

      这样一句话,号天异龙听在耳里,却仿佛有所触动,看着她,过了许久,却还是轻轻一叹,低声道,“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更不是永远。天疆和道门,毕竟是敌非友。你不能永远都待在天疆。”

      话音未落,他却又低咳了几声,这几声更重了些,已咳多次,似乎身体有恙。

      “你怎么了?”灵犀指瑕觉察出些什么,上前想要问问他,只是犹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拉了拉他衣袖。

      “无妨。”他一甩衣袖,只是衣袖微扬之间,灵犀指瑕却似看见了什么,上前两步拉住他,见他一收袖子想躲开,她也不知哪里的勇气,低声喝道,“不许动。”

      他竟然就真的不动了,任由她缓缓拉开他衣袖,他左手露出,竟然是几道深深的伤痕,只是仿佛伤口犹新,不曾痊愈。

      灵犀指瑕咬了咬唇,脑中百转千回,回看着他的目光里似乎有些不忍和温柔,“这是…道真无极变剑阵之伤口?你方才是在疗愈自己身上的这些剑伤?”

      她迟疑道,“我是道门中人,知道这剑阵所造成的伤口尤为特殊,剑气附着其上,往往很难痊愈,伤者亦不可轻易行动,看来你是强行压下这剑伤,才能恍然若无事…只是必然伤口日日疼痛…你这样做,天疆的人真的知道吗?”

      号天异龙竟也不再闪避,索性只是立在那处,看向灵犀,淡淡地说,“天疆需要的是信仰和领袖,而不是吾受伤的消息。”

      信仰和领袖,这是多么沉重而又无奈的责任…听出其中的含义,灵犀指瑕心中似涌起莫名滋味,未觉之间,眼神已莫名温柔,欲言却终于又止,低下眸来。

      号天异龙忽然眸色一变,“你?”

      “我?”灵犀指瑕有些讶异,似乎觉察过来,轻轻伸出手指碰了碰自己的面颊,映入眼帘,却见指尖竟沾上了点点的泪水。

      她竟然流泪了…她自己也吃了一惊,重重情绪刹那涌上心头,她为什么会流泪?她…竟然为他流了眼泪?心中竟然也涌起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之意。

      他似乎伸出手去,只是伸出的手似乎极重极重,最终却还是收了回来。

      灵犀指瑕连忙手背一拭脸颊,转过身去,低声道,“许是风迷了眼睛。”

      号天异龙却也不再追问,目光似乎还在她身上久久停留,只是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她想了想,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银色的小瓶,有些拘束的递给他,“这是师兄从前给我的灵药,对这剑伤当有疗效,”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怕他不要,又道,“这是多谢你多次对我手下留情,若…若不想叫我心里难过愧疚,请你务必收下。”

      见他果然接了过去,灵犀指瑕面上有些释然,但仍是有些疑问,终于还是向他慢慢问道,“天疆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缓慢又郑重的答道,“带领天疆回到故乡,是号天异龙归来的唯一意义。”

      她问道,“什么代价都可以,即使性命?”

      他淡淡应,“即使性命。”

      一个是问句,一个是陈述,却已明了。

      灵犀指瑕轻轻道,“我忽然明白,你的肩上,责任实在太沉太沉…”她眉头微蹙,似乎下定了决心,颔首而道,“你说得对,我绝不可能永远留在天疆,哥哥和师兄他们为我操心已多,确实我也该回去了…只是…”

      她转身抬起眼眸望向号天异龙,“我若回去,恐怕已是后会无期。你既然已是天疆的号天异龙,我是道门的掌珠阙主,走之前,可否送我一程?”

      恍惚间他却没有注意,她话语中说的是“已是”,未免有几分奇怪。他只是问道,“你要本座送你回道门?”

      “不必那么远,”灵犀指瑕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张画纸,轻轻道,“我看到这幅画里景色很美,明日我想去这里逛逛,龙君可否相送?”

      望着那张画纸,号天异龙目色渐渐深沉,“这幅画不过是一场梦,梦里身是客,梦醒了无痕。”

      灵犀指瑕轻轻垂下眼来,“我明白,只因梦随风去,终须一别。”

      .

      似乎还是熟悉的渡口,河波漫漫,水草青青,栏杆处早已无了旧时人影,连医天子和澎狮狮竟也不在,唯有一盏拙朴的油灯挂在桅杆,在风中摇曳起伏。

      灵犀指瑕轻步走来,号天在她身后不远,也随之缓缓走来。

      望着这一片世外野渡,灵犀指瑕有些出神,道,“这里果然远离俗世,见之忘俗。只可惜…野渡无人,却红尘人多。”

      号天异龙慢慢环视这曾经的一切,纵有万千感慨,也不过化为轻轻一句,“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如今方觉,曾经这里的一方宁静与闲适,是如何的弥足珍贵。

      灵犀指瑕轻轻走到渡口栏杆,低头望向河水,浅浅映出她姣好的面容,长长的秀发。容颜似故,只是神情却又仿佛有所不同。旁边站着戴着面具的他,她忽然伸出手去,一触碰,河水便碎了又圆。

      她站在栏杆处探水,总觉得有些不稳当。号天异龙不言语间,缓步走到她更近前,河中他的倒影,脸上仍是半张冷冷的面具,面具下的目光却模糊又深邃。

      她忽然回过头来,望住戴着面具的号天异龙。静静看着他半晌,终于问道,“请问龙君,为何总要带着面具?”

      号天异龙与她对视,缓缓道,“只因霜尘满面,不堪相见。”

      别后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星河,无人应旧访。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面具在前,不过堪堪遮挡…

      灵犀心中一紧,伸出手去,触碰到他的面具,慢慢地拿了下来。他却一动不动,只是如此地看着她。

      她为什么要取下他的面具,他又为何没有阻止,就这样任她取下?一切没有答案,却又仿佛早有答案。

      面具被一寸一寸拿了下来,又一次看见他的面容,长长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唇色这样的淡,双眸却仿佛深不见底。只是他眉目之间,却似乎总是紧锁,川字隐隐,不解愁怀。

      对视之间,久久无言。

      这已是她第二次取下他的面具,只是这一次,她却看的这样细,认认真真的,仿佛想要认真记住他的模样。过了许久,终于她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喜欢,也还是要做。唯愿不久之后,你能够回到天疆,可以摘下面具、稍卸责任,复归本心,重展眉头。”

      她轻轻说道,“其实我虽任性,却早已明白,这世间有些事情,是万万勉强不来。”

      灵犀指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几时无忧无虑的掌珠阙主,竟也生出这样的叹息?也许她只是明白,这世间有许多事情,本是无可奈何,就像沧海无法变成高山,不喜欢又怎么会变成喜欢,无情又如何变成有情?

      她勉力一笑,“既然已到此,其实已经不必再送。号天异龙,我们就此别过罢。”

      话音甫落,她便已经走出几步,号天异龙也似乎明白了什么,眸色一暗,忍不住唤了一声,“阙主…”

      她回过头来,听见他低声而道,“保重。”

      她颔首点了点头,只是离去的脚下步伐,却匆匆更快。只因再多从容,都不过是强自镇静,再多坦然,也不过是竭力克制,对她来讲,再多留一刻,也许都已经是难如登天,再多留一分,也许就是溃如潮水。

      匆匆脚步,行出甚远,似乎是心绪用了太多气力,她脚步便有些缓了下来。

      慢慢的朝着道真山脚下走去,穿过眼前这方疏林,便可以到达道真的山门。

      此刻正是淡淡的夕阳,林中树木青青,想起从前在道门的日子,也不禁有些感慨几度世事更迭,不禁低声道,“树若有情时,哪得青如此…”

      只是忽然一阵疾风一吹,树叶簌簌而响,风中似乎有许多急急的脚步声,灵犀指瑕一时警觉。

      一道人声破空而来。

      “掌珠阙主既然如此多情,岂不闻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人影随声而至,立在灵犀指瑕前方。一身红袍道服,只是面色阴郁,似乎来者不善。

      灵犀指瑕脸色一惊,“慕峥嵘?”

      慕峥嵘负手而立,“掌珠阙主,别来无恙。”

      灵犀指瑕不动声色,道,“东君挡在我前,意欲何为?”

      慕峥嵘道,“久不相见,自然想请阙主前往雄山做客。”

      灵犀指瑕道,“我若不去呢?”

      慕峥嵘道,“恐怕由不得阙主。”他一抬手,周围蓦然出现十几个雄山弟子,将灵犀指瑕团团围住。

      灵犀指瑕脸色一变,“你敢?”

      慕峥嵘冷冷一笑,“我为什么不敢?来人,将掌珠阙主请回雄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若教眼底无离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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