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失忆症》冷若泉

18、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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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泽之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看起来很落寞。

　　“我其实很不喜欢‘他’，每个地方都不喜欢，觉得他很没品味、举止轻浮、嗜好低俗……除了喜欢蒋轩这点以外，我几乎讨厌他每一个地方。”

　　“单就这点来说，并不妨碍你健康快乐地活下去。”

　　“可是他、他们都……”

　　“不要把亲近的人都当作同一个阵线、站在你对立面的集团。他们都有自己的看法。”

　　冉泽之点头赞同雷以政的意见，“是……他们的看法不一样。浩文喜欢‘他’，因为我跟他压根就不像，他甚至开始讨厌我了。”

　　雷以政淡淡一笑，“对你来说，蒋轩的意见比较重要？”

　　“蒋轩他……他说他喜欢现在的我。虽然知道在车祸之前我就跟蒋轩同居了，但是……”冉泽之说得很快、很杂乱，“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可能也不是异性恋者，”他想起罗莉，“我好像有点怕接触陌生的女人。不是很恐惧的那种怕，只是……会尽量避开她们。熟悉以后就好一些了。”

　　“你长得俊美漂亮，或许曾有过比较不愉快的经验。这方面不严重的话就没关系。”

　　冉泽之下了结论，“我想我应该对女孩子没有兴趣……”

　　“不喜欢女孩子也没什么，”雷以政摊了摊手，“我就比较喜欢男孩子。”

　　“雷医师也跟我一样？”

　　雷以政很快地接口，“所以你也喜欢男孩子？”

　　冉泽之呆了一会，“可是我不觉得自己跟男人有这么亲密。我、我觉得自己不是。”

　　“同性恋者也可以没有恋爱经验。”雷以政一下子点破了他的盲点，“喜欢男孩子，但从来没有跟男人这么亲密过，这两者又不冲突。”

　　“我、我……”冉泽之思考了一会，“或许真的是这样，就像雷医师你说的……以前我不是一个谈过恋爱的同性恋者。蒋轩靠近我的时候，我简直要疯了。”冉泽之满脸通红，“刚刚他说他喜欢我的时候，我差点在公交车上大叫……我好高兴。我觉得……我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雷以政扬了扬眉。

　　大学时代，蒋轩跟席浩文并不在同一个班，雷以政则比他们高了两届。他们原本没有这么亲密的理由，却因为都是性取向遭受歧视的同性恋者，而建立了很深的交情，雷以政甚至追求过蒋轩，只是追求无果，反而成了好朋友……

　　他一直是蒋轩的心理谘询师，这几年，在蒋轩压力大的时候，经常听他倾诉自己的事情。

　　这件事席浩文并不知情，蒋轩也不想提，冉泽之自然不会知道。但雷以政对这位传说中身经百战的小妖精所知甚详。蒋轩的小情人现在竟然变得这么纯情？他忍不住笑起来。

　　“蒋轩是你的压力源之一，而且是最大的压力源。”

　　冉泽之怔了怔，点了点头。

　　“你不像‘他’，害怕蒋轩因此不再喜欢你。”

　　冉泽之又点了点头。

　　“关于你不像‘他’的原因，确实可以藉助催眠来探究，但这点需要时间，也需要你自己先做好准备。首先你必须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得先放松你的压力。”

　　“压力……”

　　“越信任蒋轩，你的压力就会越轻。所以，先放宽心去谈恋爱吧。”

　　“是吗？”

　　“谈恋爱有助于减轻压力。”

　　冉泽之满脸通红，“我知道了。”

　　“对了，”雷以政笑着告诉他，“跟情人欢好，也很有帮助。”

　　◇

　　冉泽之并没有让蒋轩在下班之后独自去买菜。

　　“我想买一点水果去事务所请大家吃，可以吗？”老实说，冉泽之有些紧张。蒋轩工作时的表情十分严峻，他怕事务所平日的气氛就如同蒋轩的表情那样，充满了严肃、紧绷的气氛……就像电影里拍的侦探社那样。

　　‘水果？’蒋轩怔了怔。从来没有人在上班时间买过东西来探班，他倒没有处理的经验。略想了片刻，‘去超市买盒装的水果，不用洗、不用切就能吃的，十一人份，行吗？’

　　“行。”冉泽之一口答应，“那告诉我地址，我搭车过去。”

　　‘又是公交车？’蒋轩报了地址，低低一笑，‘我从来没坐过这种东西。你自己找找路线，如果找不到就打车过来……我等不及要见你了。’

　　别人都是喝奶水长大的，但蒋轩一定是喝糖水长大的……否则他嘴怎么那么甜？

　　冉泽之提了水果进门，前台的总机小姐一眼就将他认出来。

　　“冉先生？”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但没有请他稍等或是请他自己进去，冉泽之也只好傻傻地站在原地等候。前台小姐按动了分机，“蒋先生，冉先生来了。”

　　蒋轩怔了一秒，‘……人呢？’

　　“……还、还在这里。”

　　‘我马上过去。’

　　前台小姐放下电话，紧张地跟冉泽之对望，也不说话。

　　“我、我先前出了车祸，跟蒋先生一起。”冉泽之指了指脑袋，“这里给撞伤了，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嗯……所以，这次算是第一次来。”

　　“……那跟我也算初次见面？”

　　冉泽之笑起来，“应该可以吧？”

　　上午雷以政给过他的建议，现在也派得上用场。反正蒋轩跟席浩文都把车祸前后的他，当做不同的两个人来看待……至少也是两个不同的人格，而他自己也完全不介意这件事，那就干脆把车祸前后的冉泽之分开对待。

　　他又没有义务要像他。

　　“泽之买了水果来，一人拿一盒。”蒋轩的话引起了一阵欢呼。办公室里的气氛对冉泽之来说很陌生，但没有他想像中那么剑拔弩张。他从超市购物袋里拿出了几盒水果，就近分给在他身边的几个年轻人，稍远的位置上还有个胸前挂着相机的小胖子，正背起背包从他身边经过。

　　“可不可以外带？”

　　冉泽之笑着把水果盒递给他，“出门要小心。”

　　“我也要外带。”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背起侧背包，“老板，我去理工大学申请学历调查。”

　　蒋轩挑眉，“摸鱼不要超过两小时。”

　　那女孩接过水果，扶着眼镜扮了个鬼脸，“很快就回来。”

　　◇

　　“雷医师问我，为什么失忆醒来后，完全没有想过要联络家人。”

　　冉泽之一早就东奔西跑，压根儿忘了吃饭这回事，蒋轩却是忙得完全没有食欲。两人打开了蒋轩中午叫的外卖炒河粉，一人一半分着吃了。

　　“你都失忆了，当然不会想要联络家人……能联络谁？”

　　“不是这样……”冉泽之提醒他，“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家人。”

　　“……我不知道。你以前不曾提过家人这回事，我跟浩文都一直认为你是孤儿。或许你潜意识里很清楚自己是孤儿，当然不会有联络家人的想法。”

　　“嗯。还有，我搭习惯了公交车……”

　　“怎么会？”蒋轩忍不住失笑，“你连走到巷口都想打车。”

　　“可是我对市营公交车的路线了若指掌。”冉泽之放下汤匙，拿纸巾把嘴角擦干净，“听了地址就大概有个概念，坐什么车能到，都很清楚。”

　　“……可能是以前你没有钱的时候，经常搭公交车吧？我也不清楚。”

　　“那我什么时候有钱的？”

　　蒋轩低头用纸巾擦嘴，没有回答。

　　“你一直在包养我，对不对？蒋轩？”

　　“我的就是你的，”蒋轩叹了口气，“不要分彼此，好不好？”

　　冉泽之捧起他的脸，“不管我想起来的记忆，跟以前的冉泽之是不是符合，我都……都想要确定我自己的存在。你喜欢现在的冉泽之，对不对？”

　　“以前的冉泽之、现在的冉泽之……也不要分彼此，好不好？”

　　“蒋轩，你在害怕。”

　　“真不该让你去找我那个学长。”

　　“他告诉我……要信任你，还告诉我，说谈恋爱可以减轻压力。”至于欢好这一项，冉泽之决定过几天再说，“他还教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我能打电话去骂雷以政吗？”

　　“他教我问你，你可不可以只爱现在的冉泽之。”

　　“混蛋。”蒋轩骂的是雷以政。

　　冉泽之可怜兮兮地追问，“可不可以？”

　　“……我怎么敢答应？万一你哪天又变回来，我怎么办？”

　　“可是你把我搞得像个横刀夺爱的小三……我好像在抢以前的我自己的情人。”

　　这点他倒是没想到。

　　“……你当然不是。”蒋轩摊了摊手，“泽之，以前确实一直是我在供养你，你受伤之后我一直隐瞒这件事，只是希望你相信自己有房产、积蓄，不会这么不安……现在的你把自己打理得很好，但以前不是。泽之……以前那个整天惹祸的冉泽之是我身上的一部分，一旦离了我就活不下去了……我对以前的冉泽之有责任。”

　　“蒋轩，你害我吃起了我自己的醋。”这些日子一直这么乖巧的冉泽之突然任性起来，“你把我搞得像个横刀夺爱的小三，那、那你……你只能做一个见异思迁的混蛋，你只能喜欢我。”

　　“泽之……”

　　冉泽之倔强地追问，“那你……到底可不可以只喜欢现在的冉泽之？”

　　蒋轩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微笑起来。

　　“见异思迁的蒋轩真的比较喜欢现在这个横刀夺爱的家伙。”

　　他小声要求，“我可以闭上眼睛吗？”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朝蒋轩仰起了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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