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有专攻》拾豆衫

3、师兄

　　“到了。”在前面领路的俊逸青年停了下来，转身蹲下后，摸摸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孩的小脑袋，微微笑道：“小师弟，不用紧张。”

　　对周围一切事物陌生又新奇的青桐，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但生来缺乏与他人交流机会的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打交道，他有点怕人。

　　“是，大……”青桐的嘴张了张，声音渐弱，“师兄。”

　　骆子期嘴角上弯，“乖，进去吧。师兄在外面等你。”

　　青桐微抿着嘴点了点头，清澈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前方，下意识地攥紧了小拳头。

　　“吱——”檀木雕花的门缓缓推开，宽敞的大厅空无一人，青桐回首。

　　骆子期被对方小鹿般的眼神感染了，不觉弯了弯眼眸，“就照我之前说的，一直走，就能到炼丹室了，去吧。”

　　青桐点了点头，跨进门，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看着那个坚毅的小小身影，骆子期心生怜意。

　　这个小师弟昨日刚到，因为跟不上师父的行进速度，是被施行疾风术师父抱着回到门派中来的。很难想象，这么瘦小的孩子，居然一个人住在清源山外围！师父吩咐自己给他安排衣食住行后，自己便翻出自己刚入山时的弟子服给这个新晋的“小师弟”。

　　直到见了那深藏在衣袖中血肉模糊的小手，骆子期才知道他那倔强的眼神从何而来。在同龄人都整日吵闹嬉戏的年纪，他就已经在为自己的命而拼命了……即使手伤成那样，他也是一声不吭地默默忍受着，只在自己替他擦拭伤药的时候疼得小脸皱皱的。

　　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笑意在骆子期眼中蔓延——由于伤得严重，手不能碰水，在自己为他沐浴时，这位瓷娃娃般的小师弟居然全身泛红，脸蛋烫得吓人，看来是害羞了呢……

　　通往地面的石梯位于西南方向，室内三面墙都设计成了摆放瓶瓶罐罐的石架，这便是荀安炼丹室——能同时容纳百人的石室，不可谓不空阔。

　　而此时，偌大的石室内仅有两人，一大一小皆位于石室中央盘腿而坐。

　　荀安双臂平伸，宽大的掌心抵着青桐窄窄的后背，正闭目凝神运转着灵力，一点一滴地驱除青桐体内积淀的毒素……

　　“噗——”

　　青桐被猛击一掌后，一口暗红色浊血喷出，整个人瘫软着往旁边倒去，幸好被身后的荀安一手接住了。

　　荀安低头看了看怀里脸色苍白的小孩，忽的皱起了眉头，动作迅速地凭空捻出一只纸鹤，低语一句，手一扬，纸鹤飞走了。

　　“师父！”

　　原本在门外守护的骆子期出现在石室内，见到嘴边血迹明显的青桐和脸色同样苍白的师父后，神情有些慌张，赶忙上前。

　　“把他抱开，立刻用金针入我膻中穴！快！”荀安紧皱眉头，似乎在隐忍着剧痛。

　　“是！”

　　骆子期稳而快地接过青桐，两指捻一金针，迅速而准确地扎入师父的胸前穴位。

　　快速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个穴道，荀安似乎舒了口气，“带他回去歇息吧，我要闭关一阵子。拜师仪式就免了，过两天熟悉后，让他跟着柯儿同去修习。”

　　“师父，那您的伤……”骆子期难掩担忧之色，忍不住开口道。

　　荀安叹了口气，气息还有些虚弱，“不碍事。此次下山耗去灵力甚多，方才施法急进了些，这才引发了旧伤，我静歇一阵子便好了。你快带他上去吧，收徒之事告知一下你兰心师叔。”

　　“是，师父。”骆子期抱起青桐，心下微颤——这身子比想象中更单薄。

　　“子期。”荀安叫住了正要离去的骆子期，待后者停步回望后，带着丝丝心疼的语气道：“你们几个师兄多关照点，这孩子……命太苦。”

　　“徒儿明白。”

　　踏上石梯的骆子期，抱着青桐的手劲儿大了几分……

　　小师弟的房间正对着自己房间，这种安排源于其他房间都被师弟们占了……骆子期有些郁闷。如果可以，他希望小师弟能住在自己隔壁，而不是隔着一个院子的距离。

　　骆子期端着热水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内，拧干方巾，细心地为青桐洗擦嘴边的血痕。

　　血都快干了，擦起来有些费劲。为了不吵醒沉睡中的小师弟，骆子期尽量放柔放缓了动作——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耐心地为别人做这么贴心的事了。

　　水被染得有些浑浊，而那被擦拭干净的小脸却清透得如同剥了壳的熟鸡蛋。

　　浓密乌黑的睫毛浅浅地投下小小的阴影区，小巧而挺直的鼻子随着平缓的呼吸而鼻翼微动，淡色的薄唇在睡梦中微微张开，若隐若现地露出整齐洁白的贝齿，孩童脸上特有的浅色绒毛在窗边斜射进来的光线下通透清亮，如同一层柔和的光晕……

　　目光如水，骆子期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盯着小师弟看了多久，直到院子的走廊上远远传来一个吵吵嚷嚷的声音。

　　“大、大师兄……”方才还兴高采烈嚷嚷着要见小师弟的童柯，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骆子期唬住了，见到后者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姿势后，声音越来越弱。

　　童柯身旁的年轻男子望了望自家大师兄过来的方向，挑了挑眉。就半个院子的距离，居然还用疾风术？看来这个小师弟有点意思啊……

　　骆子期对童柯及时降低音量的表现很满意，轻声道：“师父刚把小师弟体内的毒素清除，他身子太弱，需要静养。”

　　童柯眼睛亮亮的，十万分之认同地猛点头：“是啊，小师弟好可怜的，我们要好好爱护他！”说这话时，“小师弟”三个字尤其字正腔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已经晋升为“师兄”了。

　　骆子期好笑地揉了揉才到自己胸口高的童柯，“说起来，你比青桐还小半岁呢。但作为师兄，你可要好好照顾好师弟。”

　　“遵命，大师兄！”童柯咧嘴拍着胸脯道，声音不觉大了些，“我不会让小师弟受欺负的！”

　　骆子期一个眼神过去，童柯马上捂住自己的嘴。

　　“师父让他过两天跟你一块修习，他对方术没什么基础，你要留心，多教教他。”骆子期对着童柯说完，得到童柯一阵猛点头后，又看向童柯身旁的年轻男子，“师父要闭关一阵子，我下午要去兰心师叔那儿，你能不能去取一下小师弟的衣物和其他东西？”

　　年轻男子点点头。

　　一时无话，三人都望向了青桐的房间——洁白的墙面上，曾留有原任“小师弟”童柯五六岁时的画作，其绘画水准堪称鬼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