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柠萌猫

6、第 6 章

　　夏日的天气多变，昨日还是狂风骤雨电闪雷鸣，让人冷的发抖，今天便是烤的人快脱水的毒日头。

　　一声声的“知了”“知了”吵得人心烦意乱。

　　贺君璃坐在书房里手上拿着一本书，却怎么都看不下去。

　　昨晚她睡的不太安稳，早上又被热醒，加上特殊的身体状况，这一觉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

　　若不是顾虑自己的身体情况，刚刚的午膳她真的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福海又走到门口去看了看，口中念叨着：“这冰盆怎么还没送过来？”

　　虽有两个太监拼命给贺君璃打扇子扇风，然而喉咙中泛起的腥甜和胸口的束缚都让她难受之极。

　　或许是因来了葵水的缘故，今日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人也恹恹地没个精神劲儿。

　　此时听了福海的抱怨，她只掀了下眼皮，提点了他一句：“你怎么知道没来？”

　　福海听了她的话，脸色一变：“奴才去看看！”

　　说罢他一咬牙，拉开房门冲进了那热地灼人的大火炉中。

　　随着那门的开启，铺天盖地的热浪夹着蝉声冲进了书房，贺君璃的头便越发的疼了。

　　过了片刻，福海顶着一脑门汗跑了回来：“果然是那群奴才扣了冰盆，奴才过去的时候，他们竟一边吃着冰，一边跳着脚取暖。奴才同他们争辩了几句，还被推了一个跟头。”

　　随着他的抱怨，这书房里打扇子的太监，一旁伺候的宫女脸上都浮现出恨意来。

　　贺君璃忍着身体的不适对他说：“不急在这一时。”

　　好歹跟了她这么多年，福海细细品味了下这句话，眼珠子转了转，上前来抢了一个小太监手里的扇子。

　　他腆着一张笑脸凑近贺君璃的耳边低声道：“陛下英明神武，看来咱们很快便能出去了。”

　　***

　　果然，两刻钟不到，外头便有太监敲了敲门：“忠王，怡王，寿王，福王，平王携世子求见陛下！”

　　大燕拢共就这么几个宗室王爷，如今竟是全都到齐了。

　　贺君璃心头冷笑：还真是团结啊。

　　福海不由得看向她，只见她点了点头。

　　便是这一个动作，他立刻便不慌了。

　　沉稳地走到门口，打开门，他扯着嗓子喊道：“陛下宣诸王与世子觐见！”

　　***

　　贺嘉言跟在怡王身后进了长信宫书房，这一进来，他便被一股热浪席卷。

　　他当即四下一打量，便走到怡王身侧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怡王脸上表情严肃起来，他便衣袍一掀，带着儿子跪了下去。

　　不理会其他王爷世子投注过来的目光，怡王对着贺君璃行过礼，开口便问冰盆的事。

　　福海当即添油加醋一番，将那些守卫的可恶行径倒了个彻彻底底。

　　其他几个王爷世子脸上便多了这揶揄：这长信宫里把守的可都是怡王府的人。他们倒要看看这惯会做戏的家伙要如何处置自己的手下。

　　岂料那贺嘉言先上前一步：“陛下，父王，请允许我代为处理那些人。”

　　“你要如何处理？”贺君璃看向他，有些玩味。

　　被他这样的眼神一打量，贺嘉言的心便狂跳起来，死死按捺住心头的喜悦，他低了头：“冒犯圣上，不杀不足以立威。”

　　怡王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却听他道：“父王，皇权至高无上。”

　　怡王一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便点头应允了。

　　贺嘉言转身出了书房，不多说时便听外面传出求饶声，惨叫声。

　　书房里的王爷世子们互相看看，他们都是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别说杀人了，便是不小心磕碰一下都会喊个半天疼。

　　平日里做过最混账的事也不过在青楼楚馆争个女人。

　　如今见贺嘉言竟如此心狠手辣，十几条命眨眼就没了，顿时那想着同他一争高下的心思便少了大半。

　　不过片刻，贺嘉言便回了书房，他脸上却带着些还未消散的戾气。身后还跟着几个身上被溅了血的宫女，正战战兢兢地端着那还未完全用光的冰盆。

　　七八个冰盆一端进来，这闷热便被驱散了大半。

　　怡王看了忠王一眼，忠王便咳嗽一声，按之前说好的问贺君璃：“陛下可想好了什么时候宣布退位？”

　　这话一出口，书房里的所有人便都转向贺君璃。

　　冰盆驱散了些灼热，却没能驱走她身体的不适。

　　她反问忠王：“朕为何要退位？”

　　福王看了怡王一眼，开口道：“自然是因为你非我贺家血脉，得位不正！”

　　寿王也道：“就是，当年陈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已将陈妃的日记给了我们，那里头可是写了你身怀秘密。”

　　“若非是你生的不对，又怎么解释当年为陛下接生的婆子丫鬟全都暴毙而亡的事？”平王也站了出来。

　　一旁的福海忍不住道：“书信也可以伪造。先帝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怡王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同这小太监争论的王爷，他看向贺君璃：“信之前您也看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身体好的不像是先帝的子嗣。”

　　她咽下一口血，轻笑出声：“书信中可有明白指出朕非父皇亲子？不过是说朕身上有秘密罢了。你怎么就能断定，这秘密便是身世有异？难道怡王叔觉得父皇的子嗣便合该是个命不长的？还是说有人给父皇下了什么注定要绝嗣的毒？”

　　怡王眼神闪烁，正想反驳时，却见贺嘉言环视众人开口道：“诸位叔伯兄弟，我父王若是真有这样的毒，又岂会只下给先帝一人？”

　　他这话说的当在场的几个王爷脸色都变了一变。

　　怡王瞥了他一眼，想叫他说话注意些，虽然这是为了维护自己，然而这其中却是有些这小子不知道的内幕。若是让他几个兄弟明白了，只怕又要生出些波折。

　　贺嘉言没接收到怡王的示意，他看向上首的贺君璃劝道：“事已至此，陛下不妨退一步，宣告退位吧。”

　　听了这话，她便发出声冷笑来，想起这人昨日的做派，只觉得这果然又是一个怡王妃。

　　听到这声冷笑，贺嘉言心头一慌，明白他多半是误会了，便佯怒道：“别以为你指使了外头的百姓，大臣和世家之人来胡闹，我们就会妥协。我告诉你，今日这皇位你是不退也得退！”

　　这话一出，怡王只恨不得当场给他一个爆栗，即使这是为了逼迫小皇帝，却也太急切了些！

　　然而他转念一想，大概是儿子想那帝位太久了，以至于到了这最后关头便失了分寸。

　　想到这里，他便不复之前假模假样的恭敬之色：“我儿说的极是，撕破了脸谁都不好看。陛下，退位吧。”

　　贺君璃冷笑道：“这江山是父皇亲子交到朕手中的，退位？绝不可能！”

　　不等他们说话，她又道：“其实你们也清楚，朕非先皇骨血的事，压根就没有实证。你们不过是知道朕顾念亲情，心慈手软罢了。”

　　她心底冷笑一声，强打起精神又道：“朕励精图治七年，为了天下苍生的确是忽略了你们。然而皇室人丁凋零，你们是朕嫡亲的叔伯，朕又岂会真的忽视？实不相瞒，这一年来朕已然在谋划如何为大家谋得好处，怡王叔去永源城赈灾便是最好的例子。”

　　“寿王叔，”她点道，“慕良城乃我大燕最富庶的地方，您知道朕为何调那府尹去永源城驻守，空置了那府尹之位吗？”

　　寿王被点到名字，当下心头升起一个猜测来：“难道……陛下是想要让……”

　　他心头后悔不迭，若真是这样他何苦来陪怡王淌这趟浑水啊？

　　贺君璃点头：“原本中秋宴后，便要让嘉敏堂兄去慕良城就任，圣旨朕都拟好了。”

　　寿王世子闻言抬起头来：“父王！”

　　那可是慕良城啊！慕良城一年的税收便是半个国库！

　　寿王此时当真是悔的恨不得以头抢地。

　　贺君璃心头冷笑，继而又一一点了其他几个王爷的名，将那看得到的肥差俱是说了一遍。

　　怡王看了眼身边的兄弟子侄，见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都带了怨恨。

　　他环顾众人，敲打了一句：“诸位，与其追悔已得不到的好处，不如想想等我儿登基后，你们能切实到手的利益。”

　　他这话一出口，无论众人心底如何想，这脸上却都多了几分果决。

　　眼见着这群人便要黑压压地围了上来，贺君璃目光便直直地扫了过去：“诸位王叔，你们该不会以为那些百姓，大臣和世家，便是朕全部的底牌了吧？”

　　怡王冷笑：“陛下的底牌自然还有两个，然而臣那毒药却也不是白下的。观星阁那边，只会出手一次。而莫修谨那头，边陲离京城路途遥远，大军开拔想必也十分不易。等陛下自愿宣告天下退位后，他若是在上京来，可就与谋反无异了！”

　　贺君璃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她用帕子擦净嘴角，从袖子中扔出面令牌来：“怡王叔的耳目差了些，朕的底牌可不止这些啊。”

　　怡王低头去看，只见那令牌上豁然是两个大字：和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