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城》易邪

16、蛰伏

　　我看着烈容走进来，和泽奚一起站在一旁。心下想起是不是真有点过了，让他们以为我是那等狠毒之人，就问他们“我是不是很毒？”
　　他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烈容缓缓开口道“我等只是奴才，本分便是服侍主子，既然有人吃里爬外就该狠狠地处罚他。这一路过来这么多事情奴才知道九阿哥已经心力交瘁了，陷害、下毒、背叛、还有一些事情的透露，这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若是哪个地方九阿哥软弱了一分岂非都是要人命的。还有我看皇后一事也是大阿哥故意让八阿哥透露的，无非就是想要让九阿哥自伤其身，若是九阿哥再不反击他们可不就刀架在脖子上了。九阿哥天赋异禀，无疑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跟他们斗就只有命丧黄泉的份儿了。既如此，九阿哥又怎能算得上是毒呢？”
　　“可我已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看着他们，霎时醒悟。他们才是忠心对我之人啊。赶紧扶起他们说“你我三人名为主仆，按理说只有主仆的情份儿。但比上这十几年的手足之情，又何不胜人面兽心的兄弟呢。我慕云对天起誓，待你二人如亲人，此生不移。”
　　他们愣愣的听着，两眼汪洋。我暗想，无论如何，今生此二人便是我左膀右臂，谁敢伤我臂膀我必剜他心肉！
　　“多谢九阿哥垂青，吾二人必定齐心辅佐九阿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时，三个大男人感动得竟要落下泪来。慕昆见此情形便说“罢了，今日竟要我亲自去端午饭上桌了。”说着，假意起身出门。
　　烈容泽奚那里敢呢，便连忙拭拭眼角道“哪儿敢让六阿哥做这些事呢？奴才这就前去。”
　　慕昆见他们出去后，笑得十分灿烂，过来替我擦擦眼角说“这下可好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倒是又多了两个忠心之人了。”
　　“六阿哥这句话便是在嫌弃奴才不忠心了？”袭梦从外面倒茶进来，一面放下茶水一面醋醋的说着。
　　“哪儿的事儿啊，不过是祝贺你九阿哥罢了。”
　　“既是如此奴才更要忠心了，人是二人我是一人，必要更加忠心才能让六阿哥顺心如意。”
　　我一笑，指着袭梦说“你这小嘴真真是极贫的，小心那日你六阿哥撕烂了才是。”
　　他也笑着道“奴才是来逗九阿哥开心的，九阿哥既笑了也没奴才的事了。”他行个礼后，便退了出去。
　　我看着慕昆笑的更加开心恍然大悟道“哈，你们主仆可真是一条心啊，两人合伙儿逗我开心呢。”
　　他笑着搂住我脸靠着脸霸气的说“那又怎样？”滚烫的话语使得脸也变得绯红。
　　我一把推开他，坐在凳子上淡淡地笑着。心里也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变得甜滋滋的。
　　一时烈容和泽奚已进来，以往的饭菜凭他二人得跑几趟，一般都是叫八九人两手提着食盒进来的。如此一想，心下又难过起来。今日与往日究竟是不能比的。为了我眼前此三人，定要恢复我以往的风光才行。
　　现在每日的菜碟只有四五盘，皆是平常的素菜变着花样儿的弄的。连我与慕昆的菜肴都是如此简陋，更不知下人的菜是如何的了。我心里暗想着，又看看一旁站着的二人，招呼他们坐下来与我们一起进食。谁知他们硬是不肯，还说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再亲也得分清楚。我也无法，只是心下更加惭愧。
　　一时用完了饭，漱完口便招呼烈容上前来问道“这节气是不是快入冬了？”
　　他低头算算日子说“是快了。九阿哥问这个干什么？”
　　“府上库房内还有多少床被禄？”
　　“五十八床，发了霉一百二十床的奴才已经拿去扔了。”
　　“嗯。”我默默地点头道“府上一共多少口人？”
　　“一百三十二个，除去九阿哥刚打发走的两个人，一共一百三十个。”
　　“具体点儿。”我细细的问着。
　　“厨子十二个，帮着打点厨房的二十个，管理库房的十三个，打扫前院儿的三十个，后院儿的三十个，其余小厮二十五人。”他背着，清晰明了。可知他管事有多么的用心细致。
　　“现在府上不比从前，就算有点底子也耗不起这么多口人。厨子现如今只要五个，打点厨房的只要十个人，管理库房的照从前的来，打扫前院儿的叫他们辛苦点只要十人，后院儿也一样，其余人等只要十个。如此一来，刚好府上只剩下五十八人。入冬了就每人一床新棉被禄。总不能教别人觉着我亏待下人了。”
　　“是。”他答应着。
　　“库房里还有多少银子？”
　　“现成儿的只有一千六百余两。其余的皆是珍奇玩意儿，奴才不懂也估不出个价儿。”
　　“嗯。”我低眉细细的盘算着，又抬起头对他说“那点钱去打发门外的侍卫，叫他们通融通融，你和泽奚扮成一般百姓的模样。冬至那天出去置办点羊肉什么的进来，一定要多。让全府上下都有的吃。”
　　“是。”他又问“九阿哥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我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细细的又想了一番说“这事你办不得。”转头对慕昆身后的袭梦说“袭梦过几日去找我皇额娘，叫她找到那位帮慕荷陷害我的太医，然后告诉皇额娘只要让太医承认了是他陷害我就是了。”
　　袭梦答应着，一旁的烈容问我“为何不让那太医直接说明是大阿哥吩咐的，再说他是大阿哥那边儿的人，又如何肯帮我们呢？”
　　我笑了下说“慕荷与寐贵妃心肠狠毒，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他如今帮他们办成了就是个隐患，就算慕荷不除，寐贵妃也要除掉。皇后城府深不可测自然知道说些什么话来拉拢。再说如果要他承认是慕荷干的，慕荷与他母后肯定早有防备，到时候反被咬一口就不好了。我只想早点洗涮冤屈，快点重得恩宠。这才是我最有力的武器。”
　　这时慕昆从背后慢慢的抱住我说“六哥对不起你。”
　　我感到奇怪，小声的问“怎么了？”
　　“我没本事保护你，让你这么劳心。答应我，就算你得到恩宠也不要让谁再受你今日的委屈，就算受，也不要置他们于死地好吗？这么多年的兄弟，我实在不忍看他们一个个的倒下，成为权力的牺牲品。”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在怪我狠毒，你还是不懂我一路过来究竟付出了多少。这些铁剑似的阴谋落到谁身上也不会好受，你以为我想这样，你以为我想？
　　“好。”我慢慢的回答着，无声息的又滑下些许的泪珠。
　　他知道我哭了，又搂的更加紧说“但我不会离开你的，就算有一天。我们被命运捉弄到面目全非。”
　　我听着，没有说话。

　　“九宫的命格终将聚合，厮杀出最后一位胜者。命门开启之日，便是生死之时，只能有一个活着，而活着的那位，即是天地之主，掌管人间，坐看山河万千。颜，我希望你能知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一个神秘的声音又传来，隔着重重地迷雾，鬼魅似的不休。我转身抱住了慕昆。悲哀的落下泪来，头发也凌乱的散在前额，双目空洞的盯着前方。我迷惘笑了笑，心中像丢了什么似地再无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