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子夜将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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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周瑜随孙策同去汝南。
途径富陂一带，二人正并辔前行，突然一个黑影从树丛中闪出，滚到路上，眼看周瑜的马蹄就要踏上去。
周瑜在看清那黑影是名少年的一刹，就使出全身力气死命拉缰绳。马受了惊，双蹄腾空几近直立，周瑜从未受过这般颠簸，加之行了一上午马早已双手是汗，手里一滑，缰绳便从手中逃了出去。周瑜连惊叫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下子从马上跌落。
孙策也看到的那名少年，他二人几乎是同时勒马，见周瑜要跌落，孙策想都不想地一撑马鞍，借力整个人扑了过去。周瑜下落后只觉落入一个强有力的怀抱，孙策抱着他在地上滚了两圈，死死护着周瑜的头。这路上锋石遍地，若非有孙策接着，这么直直地砸在地上，只怕会伤得不轻。
待停稳后，孙策急急忙忙地拉着周瑜上看下看，见他脸上手上无伤还不放心，又抓着他问道：“你活动一下，看有没有哪里扭到！”
周瑜还没回过神来，刚刚那一惊着实不小。等他喘了几口气缓过来，只见得孙策脸上几道伤口滴出血珠子，不深，像是被地上的碎石子划的。
“我没事，你——”
周瑜说了一半的话换成了倒吸凉气，他一低头，看见孙策手背上的一大片擦伤。伤口裹进沙石，狰狞地往外冒血。
孙策见周瑜盯着自己不不动，这才注意到手背的擦伤。刚刚光顾着给周瑜检查，此时静下来，才觉手背一片火辣。
周瑜急得不行：“不知道最近的医馆在哪，要赶紧包上，感染就麻烦了！”
孙策倒是很不在意：“嗨，这点小伤。随便找几片大蓟叶就行了，听我的没错。”
他二人说着话，那惹事的少年正要从地上爬起来。孙策瞥见，火儿一下子就冒上来。要不是他，哪能让他和周瑜变得如此狼狈。好在他行动敏捷，没什么大碍。
“你！蹿出来挡路中间算怎么回事，聋啊听不见马蹄声吗！我说你……”
孙策话没说完突然愣住了，他见那少年抬起头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很明显是被人打了。还没等孙策问是怎么回事，身旁突然传来一阵嘲笑之声。孙策一转头，只见不远处是几个衣着贵气的富家子弟。
其中一个，带着鄙夷的神情盯着地上的人，语气满是讥讽：“啧，这都没死，真是命硬。”
孙策大致猜出怎么回事了：呵，恐怕那少年不是自己蹿出来的，是被人推出来的。把人往马蹄子底下送，心真是毒。
那满脸青紫的少年也不理孙策，抹了一把脸，就扑过去和那几个纨绔子弟撕成一团，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没两下就被打趴在地。领头的抬起脚，正欲朝少年的脸踩下去，被赶来的孙策一腿扫开。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孙策把他拉到身后。
公子哥怒目盯着孙策：“我告诉你，别管闲事。”
“哦？你们惊了我兄弟的马，害我们滚地上吃一嘴沙子，我总得找人算账才是。”孙策眼里带着一半的调笑，一半的难以揣摩。他就这么笑着，笑容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领头的纨绔往孙策背后一指：“要算账？找他！”
周瑜也过来了，只觉那少年瘦弱得很，看起来比自己小几岁。周瑜便拉过他的手，轻声问道：“是不是他们推你出来的？别怕，我们会保护你。”
少年惶恐地把手抽出来放到背后，退后几步低下头，忽抬起眼看了一眼周瑜，又急忙低下头，口将言而嗫嚅。
周瑜看他这神情，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便走上前去问那群富家子弟：“你们这么多人打他一个，我想问问，他可是做错了什么？”
领头的气急败坏，指着少年大喊：“师父教我们习武，这穷小子躲树后偷学，之前被我们发现揍了一顿，今天又来，老子要让他交习武的钱，交不出来给我拿命抵！”
周瑜觉得好笑，这么一群一看就家境不错的，找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要钱。若不是自己勒马及时，马蹄踏上去，不死也是重伤。这些纨绔子弟，分明是视人命如草芥。
“越影。”周瑜轻唤一声，黑马打个响鼻，回到他身边。周瑜爱惜地轻摸马脖子，朝那群少年道，“这马是我亲手喂大的，汗血的血统，万中挑一，细食细料不曾受半点委屈。你们的原因，让它惊着了，现在我让你们赔。”
孙策听他说罢，从背后拔出手戟，似是随意地看看戟头尖不尖锐。
“听见没，我兄弟让你们赔。”
那几个人见这二人不好惹，又看那马肩部和颈部隐约透着点红，的确是汗血血统。领头的嘴里愤愤一句：“别再让我们抓着。”就带着其他人转身离开了。
孙策看一眼周瑜：“就让他们这么走？我看揍一顿才能让他们长记性。”
周瑜皱着眉看看孙策的手背：“你这拳头啊，就别揍人了。”
那被打得一脸青紫的少年一句话不说，周瑜仔细打量他，粗布衣衫几处缝补，脚下没有鞋子，不知是被打掉了还是本就没有。瘦得几可见骨，眼里却有一股坚韧和隐忍。
“你可有家？”周瑜轻声问道。
少年点点头。
“你很想习武？”
少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周瑜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怕他一时花不开，又摸了几枚钱币，拿到少年面前道：“拿这钱看看伤，再请个习武的师父。”
少年第一次见到银子，咽了咽口水，却又摆摆手不肯收。
周瑜笑，真是不简单，明明是急需的，却又懂得克制。
“拿着吧。你既有家，拿这钱为你长辈添几件衣服，置办些家用也是好的。莫再与我推辞。”周瑜说罢，拉过少年的手，把钱放到他手里。
这回把他说动了。他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钱，没再推脱，朝孙策和周瑜长拜，声音沙哑道：“谢过恩公！”
周瑜笑：“我名周瑜，表字公瑾。他名孙策，表字伯符。我看你好学而又孝顺，很想认个朋友。可否告知名姓？”
孙策！吕蒙一惊：“可是随破虏将军讨贼的孙公子？”
周瑜忍不住朝孙策笑道：“伯符，想不到你名头已如此响了。”
孙策嘿嘿一笑：“是我，是我。”
少年看一眼周瑜，一身檀色深衣，腰别佩剑，发冠端庄，仪容不凡。再看一眼孙策，衣着虽是随意，脸上还有几道伤痕，却丝毫掩盖不住他的英气。不似传闻那般如虎样凶狠，倒让人看了想亲近。
这二人站在一起，阳光打在他们身上，映出一圈张扬的金色。恍惚间让他以为，这不似人间之人，而是九霄下凡的星辰。
少年拱手：“在下吕蒙。”
简谈几句后，周瑜留下名刺与他做信物，便与孙策继续赶路。
吕蒙望着他们纵马而去的背影，久久未能将目光移开。
他如此渴望习武，不过是因为，家境贫贱，父亲早亡，他和他病弱的母亲总是饱受欺凌。他渴望有朝一日，习得一身武艺，保护母亲不再受旁人冷眼讥笑。
而今，看着周瑜和孙策，他猛然一震。真男儿，当从军讨贼以安天下，当屡建战功以慰平生。当结挚友，当随明主，当用刀枪剑戟打出一条生路。
这是在他几近绝望之际出现的两个人。于吕蒙，如子夜将明。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子夜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