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册》女衍

8、第八章 梦里幻境

　　萧靖天见容珩如此，咬着牙愤愤飞身出门离开。
　　子左叹息，缓缓走到他身边，靠在柱子上，轻声说：“若是重来一次，你可还会为此隐瞒她？”
　　“会。”容珩抹了把嘴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夺嫡之战凶险万分，我宁愿她恨我，也胜过她受伤害。”他顿了顿随即笑道：“况且，她恨着我也是好的，至少她的心里永远有我，足矣，足矣！”
　　他故意放开声音，子左觉得他不仅仅是在对她说，也是在对他自己说。
　　“可她还是受了伤害。”
　　他轻笑两声说：“我以为她懂我，能够明白我，却是我想错了。”
　　子左呆了片刻后冷哼一声：“她不懂你？你怎好意思说出这番话？三年花开花败足够风云变换，她若是不懂你会在此为你守了三年？容珩，你到底有没有心肝！”
　　容珩大笑着便哭了出来，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空旷的丧房只有他的放声大哭，子左安静地靠在一旁，霎时有些触景生情，鼻头酸酸的，心里像是堵了些什么难受极了。
　　旦日容珩胡渣满脸的憔悴模样惹得子左一阵唏嘘。
　　“其实，她虽死未死，只是陷入了永远的沉睡，你若愿意弃了那黄位，便领了你那半块鸳鸯佩与我走，兴许能救她回来。”子左撇嘴玩着手指状似无意地提醒。
　　容珩忙抬头，瞪大了眼声音沙哑，“可是当真？”子左色一席话仿佛是雪中送炭般，给了他莫大的希望。
　　子左垂了眼眸，恨恨咬牙：“我骗你做甚！不过先说好了，我可不能保你能唤回她来，只是姑且试试。”心上石或许只能还她，总不可为了一人的私欲，拿他人的幸福与生命作赌，子左如是想。
　　“便是只有一丝希望，我也得试上一试！”
　　子左瞧见容珩紧握着拳满怀希望的坚毅，温柔了眉眼说：“那便与我走罢。”
　　容珩再见她时，熟悉的面孔令他眼前模糊了一阵，忙奔了过去摇晃她的肩膀，只是得不到回应。
　　子左见状说：“她说自己已生无可恋，便将她的心上石予了我，宁愿在木石册的虚幻世界里如她所想地活着。”
　　他抚上她的额，接着是眼眸，然后是鼻翼，最后是嘴唇。“你是如何变得这样傻？不，真正傻的是我，我最傻。”
　　“磨磨唧唧地，你要絮叨到何时！”本就不大开心的子左更是心烦意乱。
　　子左执起笔在木石册首页慕清语旁添了容珩的名，抬眼看时，容珩与榻上之人十指紧扣，已经闭了眼倒在慕清语手边。
　　“当真不知我现今是该开心与否，烦躁！烦躁啊！”子左盯着两人咬牙切齿道。
　　容珩立在茫茫大漠之中，遍地黄沙寸草不生，顶着炎炎烈日，他仿佛回到了初见长大了的慕清语时候，被萧靖天保护地严严实实却不自知，每每受伤却独自舔舐伤口的倔强依旧历历在目，卧躺看星赠佩诸多种种恍惚是昨日般清晰可见。
　　慕清语的梦中不似曾经现实，无萧靖天，只有被封了“驻边领将”的容珩。彼时的容珩，不再是困于笼中的金丝雀，而是傲游天际的疾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两人早已结亲，伉俪成双羡煞旁人，一时间声名大噪，传为邻里佳话。
　　容珩扮作小兵，假传慕清语的话诱“容珩”至偏僻处将其击杀，换了衣裳回到营帐之中。
　　“阿珩，我炖了山药鸡汤，很补身体，你且尝尝。”
　　慕清语巧笑言兮，再见其间似乎隔了千百万年，容珩还有些呆愣，未有反应。
　　慕清语蹙眉轻轻推他，唤了几声容珩才将将清醒过来。
　　“只要是你做的，我要喝干净它！”容珩兴致满满，端起碗一口气喝了干净，嘴里已烫的不知是何模样，目光不离眼前人，面上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却是，慕清语怎样的倔强不服软，能够放下手中刀枪，转为一人入厨房洗手做羹汤，足够说明此人在她心目中的位置，足矣令她转性。
　　慕清语“嘶”地倒吸口凉气，嗔怪道：“这可是将才舀出来的，烫嘴得紧，你也不管，伤了可怎么办！”虽是责怪的语气，容珩甘之如饴乐在其中，只要她仍在意着他，万千世界种种皆为浮云，拨开雾霭，便是万里无云碧空祥日。
　　击退敌军，容珩领军大胜，向圣上请求弃军从文，甘做小官清闲一世，圣上欣然应允。
　　在偏远小镇中寻了临溪的僻静处，台梯上长了些许的青苔，门前两棵翠绿相互映衬，墙壁上点点爬山虎开出了生长的势头。
　　慕清语揭开帘，布衣青衫宽宽迈着轻碎步子而出，呆了树下乘凉的看者。
　　容珩想起子左对自己说过，幻境之所以为此，便是真实地令人无法分清梦与实，若是七日内不出木石册，则再难回到现实。
　　他看着睐眼摇扇之人，暗地里下了决定。心之所向，便是吾乡，而早在七岁那年，花园之中止他摘花的她，已经住进了容珩的心中。
　　“七日之期将至，你怎的还不出来？”子左传音至容珩耳中。
　　他环顾着四周绿色，仅是浅浅一笑道：“何为幻境？若是美好皆为臆想，我也宁愿生于此，老于此，死于此，还望姑娘成全珩，将不胜感激。”
　　子左轻笑颔首，其实在他昏睡倒下那一瞬，早已料到这样结果。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