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春梦》飞花弄月

1、第一章

　　时值初冬，北方的A市已是万物萧索。

　　清晨，外面飘起了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覆盖了狭窄的街道，街道旁边矮矮的民房上也覆盖了薄薄一层雪花。

　　仿佛一夜间，气温骤然寒冷。尽管这样，小街仍然车水马龙，上班的行色匆匆，出摊的小贩不停往手上哈着热气，一边叫卖。

　　因着突然来袭的寒流，人们都加了衣服。

　　“ 咳咳……”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街边一间简陋的小屋中传出。

　　小屋的门已经裂了几条小缝。在呼呼肆虐的北风中嘎吱嘎吱作响。屋顶用一些破毡布盖住，上面覆了几片砖。显然这个小屋已经很破旧。

　　屋内只有一间房，摆了一张大床、一张小木床、一个衣柜和一张小饭桌。靠近门边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有简陋的做饭工具。墙边杂乱无章的堆满了许多杂物。此时床上正倚着一位妇人。身上盖了几层破棉絮。她安静的编织着手中的毛衣，时不时的咳嗽几声。神色苍白消瘦，约莫病了有些时日。

　　不远的小方桌上摆着一盘咸菜。一位年纪大概在15岁上下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就着馒头安静的吃着。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天蓝色的外套打满补丁。衬着白皙的皮肤，柔柔的头发秀气的面庞让人乍一看以为是女孩子。整个身上散发出忧郁的气质。微微上翘的嘴唇又使他看起来还带着点孩子气的天真和倔强。

　　吃完饭后，少年系上围裙。熟练地收拾碗筷。不消一刻，碗筷便干干净净的被洗好擦干净摆在了大方桌上。

　　“小月”妇人放下手中的活，看向少年。

　　“妈，你好好休息，别下床。”少年取下围裙，飞快地走到床边坐下。

　　“小月，家里已经不够这个月的买米钱了。咳咳……妈担心你……咳咳……咳。都是妈不好，连累你受苦，要是你死去的爸爸还在该有多好。咳咳……”妇人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越发苍白。

　　少年急忙拿起桌上的水，喂母亲喝下。直到妇人安静了下来，才面色稍缓地又坐回床边。

　　少年紧咬嘴唇，蹙眉道：“妈，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的，今天再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份工作。”

　　“哎，小月真懂事，是妈不好，这身子骨拖累了你。”说罢便不再看他，呆呆的看着墙上挂着的英俊男人的照片，似是陷入了什么难忘的回忆当中。

　　他已经连续找了一星期工作了，不是嫌他太小就是嫌他没力气干活。可母亲的病却是不能再拖了，今天一定要找到工作补贴家用才行。夕挽月暗暗下定决心。边想着，边伺候母亲躺进被窝，替她掖好被子，妇人也是疲乏了，躺下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看了看表，已是早晨八点半。想到今天要找工作，夕挽月便一刻也不愿多耽搁，从柜子里拿了两个馒头，放进小帆布包里，又围上妈妈为他织的白围巾背上了包便出了门。

　　呼——呼——

　　一出门，冷风便从四处往他小小的身子里灌了进来，使原本就不暖和的身子又瑟瑟发抖，夕挽月缩缩脖子。搓了搓手，迎着北风艰难的向前走着。不一会便出了小街，霎时高楼大厦林立，仿佛那破败的小街不存在于这个城市中一样。

　　他原本家境极好。可厄运偏降临。十岁时，父亲便在空难中去世。没工作的母亲独自拉扯他，加之母亲还有病，家里很快坐吃山空，今年更是连母亲昂贵的药钱也无法支付的起。家里迅速破败了下来，昔日的亲朋好友早就翻脸不认人。说是“世态炎凉”也不过如此了吧。
　　事以至此，多想些有的没的也是徒生伤悲。近来妈妈状况更加恶劣了，自己须得赶紧想办法找工作才是。

　　天空灰蒙蒙的。早上就开始下的雪不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不一会地面就有了一层积雪。
　　走在风雪交加的繁华街市中，他停下脚步，仰望天空。柔软的头发随着北风拂动。想到刚才面试的几家店，自己只是开口询问，便被人无情的轰出来。或是有耐心听他说下去的，到最后也是婉言将他请出来。他皱了皱眉头。不吃不喝已经连续走了几个钟头，肚子有些饿了，便在一家临街的书店门口蹲下，从小帆布包里拿出一个馒头，小心翼翼的啃了起来。出来半日了，可找工作的事还是一筹莫展。呼啸的北风就像吹在他心尖上，足以使他冷的木然。

　　一样的寒风，可以欺凌贫门，却吹不进富贵豪门。街头为生计忙活的人瑟瑟发抖，书屋里却是另一番光景。陆裴坐在落地窗旁边的沙发上，神色平静地喝着咖啡，一边静静地欣赏窗外被雪覆盖的街道。整个人散发出恬静的气质。谁也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么，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外面的街道。

　　不知什么时候起，画面里突然出现一个少年。他引起了陆裴的全部注意，少年皮肤雪白，秀鼻微挺，大大的眼睛此刻露出茫然的神情，瘦削身材，如此冷的天，竟穿的十分单薄。裤子短的竟露出脚腕。布鞋也烂了洞，被雪水浸湿，怕是自己见过的乞丐里最寒碜的了吧。陆裴微微蹙眉，没办法在沉浸于书中的洁白、清平、繁华的美好世界，现实的底层生活远比任何一种描写更尖锐。陆裴盯着他破了的鞋，无法想象他的脚怎么能受的住这么冰冷泥泞的地面。

　　正当陆矗立在窗口对自己想要揽那少年进怀中怜惜的心情吃惊时，那少年站在雪地里，不知出于何原因的仰望天空。大片大片的白色雪花自天空落下，落在少年的美丽面庞上。然后化作雪水，又顺着脸颊流下，在少年白嫩的肌肤上划出一道道晶莹透亮的痕迹。美丽，这个词刚从脑际闪过，便立即被更加汹涌的怜悯之情填满。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竟也有如此可以称之为汹涌的情绪，又让他忍不住发起呆来。

　　这可恶雪不知还要下多久！不再看天，夕挽月决定在找下一个工作机会之前先填饱饿的发慌的肚子，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个馒头，蹲在街边默默地吃着。

　　好冷！月缩了缩身子。手里的馒头几乎已经冻硬，他只得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咀嚼。

　　再找不到工作，恐怕过几天连馒头都吃不上了。妈妈还卧病在床，不管再难也一定要找到工作才行。

　　好冷！夕挽月缩了缩身子。手里的馒头几乎已经冻硬，他只得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咀嚼。
　　再找不到工作，恐怕过几天连馒头都吃不上了。想到妈妈还卧病在床，他暗下决心，不管再难也一定要找到工作才行。

　　正在瑟缩着，身前的一小方天地突然暗了下来，雪花与寒风都被遮去了。

　　“小弟弟，这钱你拿着吧，回去买买双鞋穿。” 夕挽月惊愕的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俊秀脸庞，朗目似水。此时正温柔的注视着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几张崭新的纸币，他并没有扔下去，而是等着少年接过。

　　夕挽月不由露出一丝苦笑。竟被人当成乞丐施舍。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等侮辱。又想到自己现下的处境，果然和乞丐差不了多少。妈妈病了那么多天，却只能一天天啃着馒头度日，有了这些钱，他就能给妈妈买药，再给家里买米买菜。忽然回过神来，懊恼自己怎么如此没有志气，竟沦落到靠别人的施舍接济！想到这里他面上一红，暗道绝不能白白拿了这钱。

　　陆裴原是看少年玉一般的人却这般落魄，他心下不忍少年继续在这寒冬中瑟瑟发抖，便发了善心。平时遇到不少乞丐，却没见过有少年这般落魄的。见少年只是呆楞地看着自己，也不接过钱。着实有些惊讶，刚想开口，便被少年打断。

　　“先生，对不起，我不是乞丐，我不需要这种施舍，我替你打工吧。我…会做好多事情，我会做饭，会洗衣，会搬东西！”少年倔强地道，可小脸依旧涨的通红。

　　陆裴一愣，露出一丝羞窘。该死！他竟不是乞丐么。

　　“我不是乞丐，不是的。”少年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低下头喃喃的说，声音很小，但陆裴听得却是心中一震。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小弟弟遇到困难了么？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不妨说出来，看看我能否可以帮到你，也算是我对你的欠意。”少年此时的无助眼神，陆裴竟看的失神。

　　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眸，诚恳的语气。夕挽月一时竟怔忡起来。鼻子一酸，竟说不出话来。

　　陆裴什么都没说，只牵着他的手，领他进了身后的书屋。

　　夕挽月脑子一时反映不过来，只能呆呆的看他牵着自己的手走进书屋。

　　他这番神色早已被陆裴看在眼里，想这孩子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一个陌生人的关怀便让他感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