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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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被灭门毕竟是大事，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其中“真相”说法不一，每一种都被传得有理有据又离谱至极。
际天涯带着沈琉珂在客人最多的茶馆坐了一下午，也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从沈家堡回来以后，沈琉珂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眉眼之间属于少年的稚气全数褪去了，整个人经常沉默地坐着，许久之后才露出无能为力的痛苦神色，却在察觉际天涯正在看他之后，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遭受如此大的打击后，沈琉珂的反应其实已经很冷静了。可际天涯却仍旧看不惯。
——看不惯，这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人都说际天涯很傲，对人从来都是一副礼数周到的模样，可实际从没有人能入得了他的心，即使天塌了，对于际天涯来说也不过过眼的云烟罢了。
而际天涯也正是觉得，只要剑还握在手上，他就无所不能。
——不管是过去那个□□凡身的际天涯，还是如今的百尺摘星楼主际天涯，只要握紧手中的剑，他是谁都无所谓，天上地下唯有他际天涯一个人。
也正因如此，际天涯才十分厌恶这般无能为力的感觉。眼前的人如此无助，可他际天涯所能做的，只有将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更深地展示给这个少年，让他陷入更深的无助。
直到茶馆的伙计经过，笑脸盈盈地给这沉默着的一大一小添了茶，才打破了二人各自的思索。
际天涯端起茶杯，看了那伙计一眼，然后转向捧着茶杯呆呆往嘴里灌茶的沈琉珂，一边破天荒地有些心痛地想着“暴殄天物”，一边放缓了语气，开口：“在我没有修行之前……”
沈琉珂抬头，看着际天涯的眼神惊讶中似乎还带着一点别的东西。
“我有一个朋友，也如你这般，年幼时便遭遇了灭门之灾。”际天涯看着沈琉珂，却又像隔着他在看其他的什么。
沈琉珂手一抖，连忙将茶杯放在桌上。
“我与那人自小一起长大，从那之后，我便一直没有再见过那人。再见到那个人，是七年之后了。那人……或者说，他，已经改名换姓，成为了江湖上一流的武者，并在三年之内，成为丹华山庄的重要决策人。”
“丹华山庄？”沈琉珂惊讶，“听说许多年前，丹华山庄与沈家堡是江湖正道最大的两家势力了！可楼主的朋友既然如此厉害，为什么琉珂却从来不曾听说过？……际楼主难道也曾是丹华山庄之人？！”
“嗯。那是丹华山庄初创之事。没有门第限制的丹华山庄广招天下豪杰，因而迅速崛起，当时可当真是风光无限了。”
因此，那人短短三年便能坐上如此高位，可见能力了得。
“那……后来呢？”
“自然是得偿所愿，手刃仇人。”
沈琉珂总觉得这个故事有些奇怪，可际天涯并不像会编出一个故事安慰他的人。正疑惑着，就听际天涯淡淡道：“琉珂，我来问你。灭门之时，那人仅仅八岁。若我只对你说，这么大的、从小便被家里当明珠一般宠着的幼童，若是想要复仇，这可能吗？”
“这……”可能吗？沈琉珂立马想到了自己，犹豫着摇摇头。
“可是，那个人做到了。”际天涯盯着沈琉珂的眸子，目光冷冽却坚定。
“我再问你，一介凡人，当真斗不过魔修？”
沈琉珂沉默了。
凡人当真斗不过魔修吗？
凡人又怎么可能斗得过魔修呢？
可是……
“凡人……毕竟是凡人啊……”沈琉珂轻轻开口。
际天涯看向沈琉珂的眼神中带了几分赞赏。不会因为盲目的自信而失掉对于客观的认识，遇事尚能保持镇静。这个少年虽然根骨差了点，但心志却是少有的坚定。
际天涯于是开口：“凡人，的确斗不过魔修。可若你不再是凡人……”
沈琉珂心头大震，瞪大了眼。
男人懒懒靠在一张暗红色的躺椅中，手指间凝成一个团幽紫色的火焰，忽明忽暗地映着男人阴沉的脸。
猛地，男人抬眼，盯向前方的黑暗。
只听似有似无的一声轻笑，沙沙的脚步声也随着传来，一步一步轻缓却沉稳，在阴沉的魔修者面前丝毫不乱。
而在离那幽暗火光几步之遥处，脚步声停了。玄色长衣的下摆隐隐反射着柔和的光。
“际天涯在南城，带着沈家堡唯一幸存的孩子。”
柔和文雅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说出的话却让男人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哼，际天涯！”
“中原三大灵脉，如今只剩淮阳叶家与江北的月华山。御座打算先解决际天涯，还是先收了这剩下的两大灵脉呢？”
男人沉思片刻，鹰眼又直勾勾地盯向来人。
“呵……御座刚吸收了南城灵脉之灵气，功力大增。可江北月华山上的月华派毕竟是修仙门派，内中弟子修为虽远不及御座，可毕竟人多势众；而叶家有际天涯的帮助，想要拿下也并非易事。”
男人冷冷开口：“你这话是说，本座拿际天涯没有办法了？”
又是一声轻笑：“在下是说，御座对付这三者中的哪一个，都没有办法。”
男人手中的火苗暗了几分，却跳跃得更高了。
“在我的耐心没有被你耗完之前，你最好说出让我满意的回答。”
“哎呀，在下不是说了吗，际天涯现下带着沈家的孩子在南城。”
“嗯？”
那个总是带着有礼的笑意的声音似乎有些失望与无聊，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得让男人心生被对方蔑视的感觉，却又不好发火。
“御座只要派人拦住际天涯，再趁此机会向叶家动手……”
男人皱眉，又冷笑：“既然如此，我便派你去南城拦住际天涯，如何？”
“哎呀，”故作惊奇的声音，“这可万万使不得，在下与御座的盟约还未结束，御座为何这么早就让在下去送死呢？”
男人凉凉道：“阁下这么精明的人，想必就算化成灰也有办法复生。”
那声音此时却带上了几分毫不在意的淡漠来：“御座，拂雪剑主，非是在下能够伤到的。在下不过区区一介文弱书生……”
“阁下若是文弱书生，这世上恐怕就没有将军了。趁我还有心情跟你弄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快去办事！”
“啧……”来人转身，沙沙的脚步慢慢远去，“御座，在下与御座只是合作对象，却非上下属。使唤在下做事，若是拦不住际天涯……”有些轻蔑地一笑，“后果，自负。”
脚步声完全消失了。
男人隐忍半晌，将那团火苗捏碎在手掌中。
“哎，你听说了吗？沈家尚有一活口呢！好像是沈家的小公子沈琉珂！”
“沈琉珂？我好像记得沈家还有一个最小的孩子，可为何对这沈琉珂没有半分印象？”
“嗨，这个沈琉珂啊，据说从小体质虚弱，无法习武，被他娘宠在家里，也难怪你会不知道！”
“唉，说起来也真是天意弄人。沈家风光了这么多年，一夜之间就这么没了不说，留下的唯一一人居然是……啧……”
“若是活下来的是沈家的大公子沈务瑜……”
“别说了，一个是玉，一个是石，如何能比？”
沈琉珂低下头，咬住筷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际天涯抬头淡淡扫了一眼斜对面方桌旁正说到兴头上的三人，又看了一眼沈琉珂消沉的样子，开口安慰：“不用在意他们的话。”
“嗯。”
又过了半晌，沈琉珂抬头看着际天涯，也不管自己咬着筷子的动作看起来多么傻，只问道：“师父……您愿意收我为徒，其实只是可怜我吧？”
际天涯眉头微皱：“你为何会这样想？”
“琉珂又没有武功根基，身体又弱，天赋更是不如江湖上大多侠士。唯一能让您觉得不同的，或许也只是跟您那位朋友相似的经历了。”琉珂道，“如果您是可怜我——”
“沈琉珂，”际天涯开口，声音严肃，却丝毫不见生气，“际天涯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
沈琉珂一愣，然后摇摇头，似又发现了什么，赶忙拿下筷子，耳根一红。
“我收徒的理由，绝不会有可怜这一条。若是我因可怜你才收你为徒，我岂不是要在灵岫山建立一个门派，专门收容天下间的可怜人？”
“可……”
际天涯懒得跟他解释，于是打断：“若不想拜我为师，直说便是。”
“……哦。”沈琉珂闷闷应了一声，又赶忙摇头否决，“没有！”
际天涯被这小徒弟逗得有些无语：“不必多心。快吃，吃完我们便动身前往淮阳叶家。若此事有魔修介入，拖得越晚，情势越不妙。”
“啊，是！”沈琉珂终于埋头吃饭。
两人在南城耽搁了一日多，终于启程。
回淮阳城的途中虽仍是赶路，却不如来时那么沉闷。际天涯一路上给沈琉珂讲了不少修行须注意的事项，甚至一些修道处的风物，沈琉珂听得津津有味，也不觉得赶路多么辛苦了。
而第二日正午，际天涯正与沈琉珂说明修道门派之间的规矩之时，却突然住了口，眼神一凛。
沈琉珂背后无由来地一凉，偏头看向际天涯。
此时，忽见际天涯翻身下马，又闻兵刃碰撞的一声脆响，拂雪剑已然出鞘。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