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欲满楼》我若执念

2、犹如阳春白雪

　　回到房间里，我跟落香说了此事，她也颇有些喜悦，忙把前两日做的香囊给林悄送了一个去，想了想，又觉不太好，又拿了几个出来给其他姑娘也送了去才放心。
　　落香回来后便道“几位姑娘很喜欢呢，都说这冬日里哪里去找蔷薇和芙蓉花来，幸好上次我们路过衡阳的时候多备了些。”落香爱操心，老是想着别人，所以才肯把我这个累赘带在身边。
　　我看着手里的这个香囊，又朝落香招招手，“过来烤一烤吧，这边的冬天也太冷了，怎么就不见下雪呢。”
　　落香坐在炉子边拿了针线活做着，回道“前几日给王婆婆送衣服的时候还说呢，说今年啊雪下的晚些，天要比往年还冷呢。”落香也在外面接了洗衣服的活儿，赵妈妈也知道，反正多少能贴扑些。
　　又略说了会儿话，林悄的小丫鬟来了，说让我准备一下，待会儿要出门去恭亲王府上走一趟。
　　恭亲王是皇帝的亲兄弟，是云安城里出了名的风流人物，哪种风月场合都有他的身影，并且恭亲王手中并无实权，朝廷内不过也只是挂了个空职而已。
　　南烈皇帝共有兄弟五个，如今唯一活着的只有恭亲王而已，其他的兄弟杀的杀，陷害的陷害，都已不再人世。
　　唯独这个恭亲王，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抑或是在装傻，才可以安然无恙到现在。
　　而我，此次来云安的目的，就是找恭亲王，见他一面。
　　我正愁找不到门路，没想着今日的机会便接踵而至，忙带着欣喜的让落香帮我换了衣服，别了香囊玉佩，带好了东西和琴，才出了门。恭亲王府有马车来接，林悄也不是第一次去王府，所以车夫都认得，对林悄很是客气。
　　我和林悄上了马车，车子很快来到街上，外面下着绵绵细雨，街道上人群很少，没有伞的就大步跑着，有伞的便慢吞吞的逛着。来了云安城多日，却没有到外面走过，街道很宽阔，两边的店铺也很富丽堂皇，都是些精致的东西，做的生意也都是大户人家的，不似其他城池的店铺，几文钱的生意也都乐呵着做。
　　这里贫富差距很大，除了达官显贵和商人，剩下的都是丫鬟仆从歌舞坊的人，城内分的很两级化，城西是好房子，城东都是低矮的房屋，是那些仆从在外面住的房子。
　　而我们，在城南，歌舞坊都聚集在这边，歌舞坊后面也是青砖墙瓦的房子，只是比城东的要好些。
　　穿过城南大街便上了城西的街道，这里人群更少，两边都是独门大院，外面坐着打盹儿的小厮，或者有打牌的喝酒的聊天的。
　　我透过窗户看的有趣，这里和我之前住的城池相差太远，好奇心也一时起了盛，幸好林悄也未多言，只是冷冷的看着另一边发呆。
　　从后门入了恭亲王府，然后由一个老嬷嬷引着进了园子里，王府极大，我一路留心记着路线，弯弯绕绕一刻时辰，才入了宴会的园子里去。两人在外面候着，老嬷嬷跟王爷身边的丫鬟说了，丫鬟又去里面通报了，又约莫过了一刻时辰才有人传话出来让进去。
　　我一路跟着林悄进去，低顺着脑袋，不敢看人群一眼，这里人多眼杂，难免会遇到相识之人。
　　上了舞台，我特意坐在帘子后面，这样方便我观察众人，果不其然，有与我相识的人。他算的上是哥哥的朋友，来家中做过几次客，也见过我几次，幸好我现在变化太大，他还不至于认的出来。
　　只是日后定要小心行事。
　　林悄跳的是东云国的舞蹈，东云的舞蹈以柔取胜，以意境相辅相成，最是曼妙柔弱，美的难以窒息。下面一众人等看的很是欢畅，加上林悄容貌姿色，更是连连叫好。
　　接连舞了三支舞蹈，这才得以休息，刚休息没一会儿，有人又要听林悄的曲子，便叫人拿了乐器过来给林悄奏着。原来林悄擅长的是琵琶，琵琶声声入耳，幽凉婉转，每每低回处，更是悦耳动听。
　　我站在帘子外面听着，也并未留心众人，似乎隐隐之间听到有人通报着万公子和苏侯爷到了，曲毕偶尔一瞥，便对上了万公子的眼眸。我轻轻朝他笑了笑，忙退下去了。
　　正在收拾东西时，有丫鬟进来回道“王爷请林姑娘和白姑娘出去喝一杯暖暖身子，天色也晚了，让吃过饭才回去。”
　　我一听，忙吓得看向林悄，两手紧紧握着琴身，指骨节微微泛白。
　　林悄看了我一眼，冷笑一声道“要飞上枝头就必须要做自己不愿的事情，倘若连这点都承受不了，你还是回去好好的当烧火丫头算了，也别可惜了我给的这个机会。”
　　我沉了两秒，便放了琴，深呼吸一口气跟着林悄出去了。
　　刚走去，就有丫鬟上来领路道“王爷已经往前厅去了，两位姑娘跟着我来罢。”
　　林悄轻轻点了点头便跟着去了，我也无退路只好跟着去了。
　　谁知刚走到前厅外面的园子，便遇上了提着酒壶的万公子，他顿了顿身子瞧我一眼，眼边缠着笑，挥手道“跟你们王爷说一声，这个丫头我借一借。”
　　领路的丫鬟忙躬身行了礼回道“是，万公子。”
　　林悄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洋溢着一种我看不懂的笑意，等我回头再看时，她已经沿着回廊走远了。
　　“你怎么在这儿？”万公子随意的走在前面，很熟悉王府的样子。
　　我忙回着，“明光生病了，林悄让我先代着。”
　　“明光？”
　　“是林悄身边的琴师。”
　　“嗯，之前在王府也见过几回，有些印象。”他说着已经拐了一个路口，进了院子，到了一个湖边，湖面上有座白玉桥，桥中间是一个凉亭，正好可以观看整个园子的景色。
　　只是那里坐了一人，隔着远看不太真切，走近时，他才随意说道“这是苏侯爷，喜欢听琴。”
　　我忙朝那人福了福身子，他却连看都未看我一眼，只是清冷的道“请。”
　　我有些不明所以，忙看向万公子，他眼角微带着笑意抬手击了两声，那边便有人送了琴过来摆着，我这才明白。
　　这琴想必是随处带着的，只是也太招摇了些，一把绝世好琴，竟这样到处拿来晃着。连音调都不用调，抬眼见着外面已经小雨变成了小雪，闪着烛光似的往下落，便很应景的弹了首阳春白雪。
　　这首阳春白雪，实则不是讲冬天景象，不过是说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景象，其实，我也希望，从此我的生活也希望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尽管我已知道有些失去的已经不在回来，不过一个念想罢了。
　　弹着弹着，我竟带了私人情感进去，情到浓时方不足，何况这调子已然被我带的调不成调，承受不了这汹涌而来的情感，自然是要断弦的。
　　铮的一声响！断弦滑过我的手指，鲜血滴在了琴身上，我这才恍然醒悟过来，忙起身跪在地上。这弹琴之人最忌讳的便是断了琴弦，何况这琴还是别人的，这是要我赔该如何是好？
　　我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求情，只是低垂着脑袋装可怜相，谁知对面两人竟迟迟没有反应，待我想不通如何时，那人才道“起来吧。”
　　我略微有些惊讶，忙抬头看了眼，却恰好对上那人的眼眸，幽暗深邃的眼眸，仿佛一望无垠，像是遥遥望不到边际的沙漠，带着些许阴凉和冰冷。
　　他的脸长得极深幽，像是存在了几百万年似的，让你一看便觉得要陷了进去，是俊朗的，是高深莫测的，是沉稳内敛的。与万公子的极不同，他的俊朗带着阳光暖意，一双眼睛秋桐似的清幽，脸部轮廓分明又亲切随意，有三分潇洒还有七分不羁。
　　我有些慌不择时的收回了眼神，谢了恩这才起来，站在一旁做起了丫鬟的行当。
　　两人似乎很熟，谈风月谈人生，很是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