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欲满楼》我若执念

1、冷火照明光

　　东云，西风，南烈，北疆四国鼎立，其余小国各自为党或者早已对着泱泱大国写了投降书，万桑国，位于西南地区，被南烈攻破，城内百姓流离失所各地流浪。
　　南烈是四国之首，势力几乎将整个南方囊括，正往西边迅猛发展。南烈都城云安，是个繁华地，城内居住的都是皇亲国戚侯王贵胄，最次的也是富甲一方的大商家，或者是皇室钦点的商户人家。
　　万家，则是皇帝钦点的布料商户，也是皇亲国戚，万家大小姐万亿衫则是当今皇帝最最宠爱的妃子。万亿风，万家二少爷，万亿衫的亲弟弟，拥有独特的商家之道，自接手万家以来，生意更是比之前做大了一倍，其中势力不可小觑。
　　还有一风光无限备受皇帝宠爱的是侯府苏家，苏家世代是将门，跟随先帝走南闯北立下无数战功，后先帝晚年，苏老爷子才回京安顿下来，封了个金侯爷，权力影响力皆有一定气魄。
　　苏老爷子如今已皈依田园，住在城郊的乡下，当起了村里的私塾先生，其乐融融。
　　苏老爷子膝下一儿一女，长子苏堰，文能治国，武能定邦，十二岁抛却所有身份进了军营，从一名小兵开始做起。十五岁跟随叔父征战漠北，十七岁打了第一场胜仗，皇帝封其为远骥大将军。二十岁征战西南，二十二岁征战边西，战功赫赫，皇帝封其为镇远大将军，手握重权。二十三岁那年，苏堰征战东南，与东云国大将军宇文鄂交手与东海平原，在援军未到的情况下，与敌军苦苦纠缠一月半，重伤不治，失去了双腿。
　　如今苏堰退回都城云安，做起了文职，远离了战场。
　　苏墁，苏堰之妹，住在云安城内，与大将军周邯有婚约，只是如今周邯远在战场，至今还未完成婚约。
　　这一年的冬天，我从西南之地跟随逃亡人一路而来，云安城内不收难民，大家只好继续前进。而我，三日之前已经入了云安城内，如今落脚在城内最大的歌舞坊满玉堂。
　　满玉堂的舞姬只为达官贵人所跳，姿色上等，文采傲然，训练也非常严格。
　　此时，已经二更十分，楼下依旧歌舞升平，悠扬的琴声阵阵，舞姬的舞步漫漫，我似乎能够听到云昇的脚步声，踏在光亮的木质地板上，光着脚，白皙的脚很漂亮，映着烛光，晶莹剔透。
　　云昇也是外地来的，是胡人，弹得一手好胡琴，悠扬畅快，性格也很爽朗，是我来这里后第一个朋友。
　　我不会跳舞，甚至连走路都有些不稳，小时候，一到下雨天，爹爹和娘亲就不让我出门，下雨路滑，我常常走三步就要摔一跤，然后再走再摔跤。娘亲看的心疼，不管我怎么苦苦哀求她也不肯在下雨天让我出门。
　　有一次，我和爹爹在后院里赏花，突然一阵细雨袭来，朦胧月色，芭蕉映着雨声慢慢，我顿时起了意，连伞都没举就跑出去了，爹爹还没来得及嘱咐我，我就已经摔下去了。屁股和后背贴在青石板上，疼的我全身都发麻，却不敢装作疼的样子，从地上微微笑着爬起来，朝着爹爹喊道“我不疼。”
　　晚上回去的时候丫鬟落香帮我擦药，背后青紫一片，心疼不已，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弄的娘亲整整把这件事情弄的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后来又听了好几日的大道理这才算过去。
　　想着先前时日，我总免不了要叹气，伸了脑袋在窗户外面，窗户上面有一个阳台，不漏雨，我可以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雨夜，眨巴着眼睛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灯笼高挂，夜归的男子醉醺醺的往家走，或者还可以听到后巷的妇人们骂丈夫和打小孩的声音，然后渐渐平息。
　　后面这条巷子叫胡豆巷子，因为巷子口有一个卖炒胡豆的老头子，因此而得名。老头子的胡豆炒的好，香香脆脆的，很受巷子里的人喜欢。
　　因为看的太入迷，没有听到落香进来的声音，直到她又喊了声我才回过神来，从窗户里退出来，朝着落香笑了笑，问道“万公子来了吗？”
　　落香打了热水进来帮我擦脸，又帮我换了衣服，缓缓道“万公子今儿没来，刚上楼的时候遇见赵妈妈了，语气很不好，骂我们整日光吃不挣，光要云昇补贴，再不济点儿就要我们卷铺盖走人了。”
　　我们家受到战争的影响，军队入城那天，爹爹和大哥举着剑对抗将士们的屠杀抢掠，娘亲誓死要跟爹爹在一起，让落香带着我走，本来出了城之后落香可以回家的，可是为了我不得不再次流离失所。
　　“没关系，明日起我可以跟着乐师伴奏，还有，把上次万公子给的那根簪子拿去当了吧，寄人篱下，不能总懒着的。”
　　落香听着我的话只是瞪着眼，最后叹叹气也就退下去了。
　　我穿着云昇不要的衣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总是不安稳，眼前总是浮现着那日的刀光剑影，人影绰绰，各自奔跑着，吵嚷着。大哥拉着我往后院跑，他说“小妹，你要照顾好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我一定会去接你的，不管天涯海角。”
　　大哥将我藏在后院的小房子里，那是我们小时候一起玩游戏的时候让工匠们做的房子，如今，却成了我的避难所。
　　我想喊一声大哥，透过窗纱，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么多人影里哪个是他？
　　夜半时，我从梦里醒来，身上衣裳已经湿了半身，有些松松垮垮的衣裳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我从床上下来，开了窗，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将身上的汗吹散了去。云昇比我高些，比我丰腴些，她的衣裳都是落香夜里帮我改了的，最近我也在学针线，总是做不好，针脚又宽又歪歪扭扭的，很丑。
　　好在，我已经能够做一些了，尽管上不得台面，晚上穿一穿到也可以的。
　　醒了就睡不着，就拿了针线出来在绣荷包，大哥从前一直让我做女红，好给他绣一只荷包，他想要一只貔貅，可是太难，还没开始做我就被吓退了，一直推脱到今日。
　　我坐在窗前拿了女红出来，先是描了样子，后又修修改改，一直到了天蒙蒙亮才做好模样。收了东西起来，身子和脚已经冻的透顶，忙仓惶起身关了窗户，燃了炉子，在床上捂了一捂。
　　听到楼下有声响了，便起身穿了衣裳下楼，是落香起来了，她正从后院打了水往厨房里走去。
　　我也忙跟上，帮她烧水，然后分好后由她端着上了楼去赵妈妈和云昇房里，还有其他的姑娘房里。
　　这里一共有四个姑娘，跳的舞种不同风格不同，但是大家来历都不简单，听云昇说，抹晾和南霜之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后来家中没落这才来了这里，还有一个女孩子叫林悄，模样生的十分漂亮，只是不爱太出门和讲话。
　　但是她的客人是最多的，就连亲王也来看过几次，打赏的颇多，赵妈妈高兴坏了，逢人便对着我们说林悄的功劳，让其他的三个女孩都对她略有些敌意。
　　我来了这几日，却只见过林悄一回，远远的看着，只觉她风姿出尘，孤高清傲，有倾城之资。
　　落香送了热水下来，又开始准备着早饭，一边和我说话,“云昇姑娘说待会儿让小姐去一趟，说上次小姐说的改琴音的事情她想了想，觉得很有必要。”
　　我在烧着火，金黄色的火苗在到处乱串，我看的有些出神，听了落香的话忙回道“好，待会儿吃过饭就去。”
　　白日里大家都在练舞或者练习音律，我的琴艺不错，这也是赵妈妈看中的地方，来的第一日便跟着云昇谈了一曲，那一日恰好万公子也在，后来又来了一两回，也算是常客了。
　　饭后我和云昇在房里练习和律，磕磕碰碰练了几次也不如人意，舞步和琴声总是合不上拍子，两人都有些懊恼。
　　“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在练。”云昇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衫，屋子里炉火烧的旺，也不觉得冷。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琴谱，看看是否哪里要改的，正看着，外面云昇的小丫鬟回话了，“回姑娘，是林悄姐姐来了。”
　　云昇听后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伸手扯了一件外套披上道“让姐姐进来吧。”
　　林悄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衫，料子极好，又暖和，头上的发髻随意拢着，着了一支珠玉钗，便如此已有了一番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色。
　　她刚走近来便瞧了一眼我手中的琴谱拿了笔将错误勾勒了出来，然后再递与我看，我一看便恍然大悟，原来她竟这样懂琴！我朝她感激似的笑一笑，她偏过了脸看向窗外，低低的道“明光这几日病了，赵妈妈说让你这几日也顺便把我的曲子也学一学。”
　　我惊了一惊，她竟这样帮我！
　　明光是林悄的琴师，琴技也很好，人也长的不错，也常有人请她单独弹琴，赵妈妈也是很喜欢的。
　　我刚又想谢谢她时，她又起了身，道“不必谢我，只是对面两人的琴师与我不太好，你便有了这个机会而已。”说了林悄便施施然出去了，我抬眼看云昇，她笑嘻嘻的在我身边坐下来道“哎呀，这下可好了，你的琴技这么好，不怕没有人花钱来听。”
　　“是你抬举了。”我低这脑袋轻轻回着，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