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遗梦》山花子

3、卖萌可耻

　　置身一群古人当中，她已经早就适应了，不过和一群相当优秀的古人相处还是很有压力的，这乌衣巷名人不少哇。好在那位嘉宾帮了忙，不知怎么就让他家用的她的方子，把王玄之的病经治好了，于是她受了不少优待，左右王家不差一个人的饭食。而且几个哥哥，甚至王献之比她还小一岁都送她见面礼了，小包包里都快装不下了。
　　“阿晚，街上人多，别走丢了。”
　　“孟姜姐姐想去哪里看看？”
　　“能去哪里？无非是看看衣裳首饰、胭脂水粉。”
　　“那些有什么好看？不知租条船游秦淮河吧？凝之哥哥。”
　　“好吧，你们先在车里等着。”
　　“孟姜姐姐，凝之哥哥脾气好好喔！”
　　她发现了王凝之的相貌三分像父亲，七分像母亲，尤其是那眼睛，和王羲之的桃花眼不同，他居然是一双杏眼，很清澈也很温柔。
　　“这么羡慕？你家里没有哥哥吗？”
　　“有是有的，不过他们……哎，总之他们才不会对我这么好。”
　　家里不是没有兄弟，她也有两位兄长，但是她的母亲是妾，有点才情可心性也高，想争又争不过命，一个不小心气出问题来，竟去了。而两个哥哥和她母亲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今都成了没娘的孩子，仗着正室所出欺负她是常有的事，不过都是小儿科，她不记较罢了。杜家其他人当她是个小透明，因为她母亲生前人缘儿特别不好，除了他爹，竟没人肯看顾她一把，而她恰好心宽，也不将这事太过放心上。另有个姐姐是嫡出，不过已经嫁出去了，幸而杜子恭还算疼她，只是他忙于教务，也只偶尔看顾她一把，而且他对着她是总带着一副探究的神情，令她受不了。她有记忆，当然知道自己出生时有异象发生，更晓得杜子恭虽有本事，却算不出她的命数，因而带着探究和防备，连家传的气功也不教她，要不是她‘早熟’，两岁时就从兄长那里偷了心法，根本不能练成现在的轻功。
　　“咦？二哥怎么还不回来？春林，你去看看。”
　　“孟姜姐姐别急，许是船只不好找。”
　　王孟姜是个爽利的丫头，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情，可谓表里一致，不像她长了一张我见犹怜的娇面却总做一些很爽利的事情。不过这次她刚给王凝之找了个理由，就听下人回报说王凝之在看五斗米教的祭酒表演仙法，哇靠，这群骗子，不就是会点武功、学了点戏法吗？
　　“二哥真是的，阿晚第一次来建康，想坐个船都不行，走，我们也过去。”
　　在仆从的帮助下，他们终于挤到了王凝之身边，只见他聚精会神、微张着嘴，明显惊羡地看着台上表演，又是画符烧灰化水给人治病，那就是托儿好不好？
　　“二哥，你找船找到这里来，害得我们好等。”
　　“啊，孟姜，这……二哥看这个一时忘了，你想要什么？二哥买来给你赔罪。”
　　“凝之哥哥，阿晚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再次施展萌功，微微仰面看着他，泪水在眼里打转就是不落下来，果然又成功了，王凝之蹲下身子安慰道：
　　“为兄对不住阿晚妹妹，这就带你去乘船，来这边走。”
　　‘啵’地一声，王凝之愣住了，眼前的小丫头杏眼桃腮、唇齿含芬，居然亲了他一下，虽然只是落在腮边，但是这么亲近的……
　　“谢谢凝之哥哥。”
　　“阿晚？你怎么可以？”
　　“孟姜，阿晚还小呢？”
　　“就是就是，凝之哥哥抱。”
　　其实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占美男的便宜，她明年就七岁了，就算她要求，王凝之也不会应了，不过现在他还没有拒绝。喜滋滋地勾住美男的脖子，王家的儿郞还真是珠玉琳琅，不过看到现在，王凝之不是最好看的，却是最容易亲近的，因为他心眼儿实在。谢道韫的丈夫呢？虽然自己家也是士族，但比起王谢两家，就不够看了，这个要抢起好像不容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二少爷，郎主在那边让您带着两位娘子过去。”
　　还是王羲之坐的船大，这已经属于画舫的级别了，完全超出她一叶扁舟的心里预期，满当当的高兴都摆在脸上了，不过怎么那么多人呢？好像除了王家子弟，郗嘉宾也在呢？
　　“凝之、孟姜见过安石公”
　　“阿晚见过安石叔叔。”
　　自来熟其实挺好的，左右她年纪小，也不会有人和她计较，况且谢安这人所说肚量挺宽宏的，果然，这声叔叔一叫，又收了一个见面礼。
　　“逸少叔叔，阿晚可以收吗？”
　　“安石愿意给，你就拿着吧，不过……”
　　嗯？有条件的？果然他妖孽地一笑道：
　　“你那短笛除了当剑舞，会吹点曲子吗？”
　　“瞧你说的？当然会，还不只一曲两曲，可是我记得……”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就递过来一张纸，哎？这不是她没喝酒的时候作的那首吗？
　　“叔叔好坏，让人家悬心了好几天，还以做了什么丢脸的事了。”
　　“安石，比起你家的咏絮才女如何？”
　　“人小鬼大。”
　　“说得不错，这丫头的确不是一般的小人儿。”
　　她靠在船窗边看着秦淮河岸，吹起了曲子，心里想着的却钱塘，以前在家烦闷，真正出来了，把心绪放开了，发现钱塘的景色不比别处差。
　　“这曲子叫什么？”
　　“钱塘春晓”
　　“丫头，怎么敢逸少叔叔走？不怕遇到坏人？”
　　“逸少叔叔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魅力无穷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当时逸少叔叔冲阿晚一笑，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玉树临风胜潘安’，阿逸迷迷糊糊就跟着走啦，对吧？逸少叔叔。”
　　“你这丫头。”
　　向王羲之求配合，结果额头挨了一指弹。
　　“那天伯清给你喝他藏的桃花酿，你也是这么夸他的。”
　　“所以……”
　　“所以换个夸法。”
　　“啊？那好吧，‘逸少叔叔简直就是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草木为之动容，山川为之低昴’。”
　　在座不少人口里如果有茶或酒，都一定会像王凝之那样喷出来的，可怜的王凝之，赶紧上前递帕子、献殷勤。
　　“凝之哥哥，不好意思啊，我就开个玩笑，你没呛到吧？”
　　“呃，没有，谢谢阿晚妹妹。”
　　会脸红的男人，真是好有爱啊！
　　“这些话，你都说得出口啊？”
　　这是王献之，接触得不多，但总觉得他性格洒脱不足，比如王徽之就完全没有被煞到的感觉，笑得一脸从容，其余人多多少少都有被惊到，没想到世上有这么无耻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