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遗梦》山花子

19、山居日月

　　“大哥，你要建房子？”
　　王凝之闲来无事总是陪阿晚的时候比较多，顺便教导小冉读书，他与阿晚一文一武，小冉进步极快，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大哥正在看一沓图纸。这种东西他很熟悉，阿父在山阴选址建宅时也是费了很多工夫，只是大哥要在钱塘建宅子？这么大的宅子，城里怕没有地方吧？
　　“嗯，我已经把凤凰山南麓那个山头买下来了，咱们也把庄子建在山腰，和阿晚的竹舍相邻，这样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王凝之没有问怎会有人欺负阿晚的话，大哥做事总是比较妥贴，不过他没想到建房子的来了两班人马，还有一队居然是谢家的，谢道韫她……跟大哥还真是默契呀！只是这地盘好像都在大哥买的范围里呀！
　　说是建房子，其实很简单，都是竹舍而已，有阿晚的竹舍在前，他们人多，两三天就完工了，毕竟这竹舍只是宅子的开端而已。
　　目前是给他和大哥住，而谢道韫住到了左边的竹舍里，甚至把阿晚拐了过去，只说她们同是女子，谈话投机。但这样一来，他与阿晚相处的时间就少了，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子的感觉，就算一时不见也会感觉空落落的，怪不得阿晚喜欢缠着他。
　　“凝之，又被令姜欺负啦？你呀，就是太好脾气。”
　　王玄之虽然公务不忙，却不能像弟弟一样长期驻守在山上，这偶尔一来就能碰见凝之独自教小冉读书，可见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
　　“玄之哥哥，令姜姐姐叫上阿晚去水边玩儿了，说好了中午不回来吃饭。”
　　“行，回头再写，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小冉性子跳脱，不太喜欢读书这种事情，但他面对好脾气的王凝之，总是乖巧一些，叫他临帖就临帖、读书就读书。但他更喜欢王玄之，因为每次他来了就可以玩一会儿，兴奋地收拾了笔墨，带着他们兄弟过去凑热闹。
　　这还没见着人，就听见女子欢乐的笑声，这时候过去会不会……
　　王凝之的犹疑好像只是一个人的困扰，小冉身形灵活，一边喊他们快点，一边已经窜了过去，事实上他也是想多了，再过些日子又是阿晚生日了，这么凉的时候她们就是玩水也是要收敛些的。只是他看到她们玩独木桥游戏的时候，还是软了腿，因为虽然下面是水，摔一下不大要紧，但这高度还是很吓人的。况且那独木桥其实是两根毛竹制成的，宽度窄不说还一颠一颠的，那‘吱嘎吱嘎’的声音听在耳朵叫一个心惊肉跳，却又不敢出声。
　　阿晚和谢道韫都‘咯咯咯’笑得欢乐，许是不大要紧吧？
　　“这个有趣，我也来试试。”
　　“大……大哥？”
　　“玄之哥哥，小冉也要玩。”
　　一瞬间，王凝之觉得自己被本世界抛弃了，身边的人都是怪物，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津津乐道？但是阿晚却很贴心。
　　“凝之哥哥，过来坐这里看，视野好还有茶点喔！”
　　好吧，他就安心吃茶点，那两人不多时就到对岸的山崖上，那里早就人侍候着，而小冉也三下两下地跟了过去。他习惯性地牵起阿晚的手，打算带带着她散步绕过去，路边的野菊花开得不错，他顺手摘了替她簪到发间，只是端详着那张俏脸，情动之下不觉间吻了下去，很轻很柔。但睁开眼，两人都羞红了脸，王凝之虽不是故意带着阿晚撇下多余的人，可眼下他是不太愿意有人打搅，搂着她说悄悄话，其实都是些很无聊的事情，可他却愿意说给她听，比如昨日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明天要做什么等等。
　　阿晚可谓心花怒放，她总算不再是一厢情愿了，虽然谢道韫教给她别太粘着男人了，可她做不到，她喜欢依偎着他听取他的心声，一点也不想错过。
　　重阳本有登高习俗，王玄之自然也来了山上，他不比凝之无事一身，却也是清贵的职位，并不真正管事，只是做做样子。
　　“大哥，你终于来了。”
　　正被谢道韫的高超棋艺折磨得冒汗的王凝之赶紧站了起来，这个女子太可怕了，幸亏当日的婚约早早解除了。真不知道大哥怎么会愿意跟她交好，不只唇枪舌剑地辩谈，还要在棋艺上一争高下，不过大哥向来比自己能干。只是谢道韫管得也太宽了，说男女有别，不许他过分亲近阿晚，甚至还要求他明媒正娶，娶阿晚为妻并不比娶谢道韫容易，好吗？
　　“怎么？凝之走了，你的心也不在这儿啦？”
　　王玄之不只脑子快、嘴巴也毒，放在王凝之身上，就算意识到了，也不会说出来，不过谢道韫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王玄之。
　　“人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还真是不错，比起你这个油腔滑调的兄长，王凝之竟是老实巴交的了。”
　　“可后悔退了婚？”
　　“哼，我谢道韫从不后悔做过的事，不过我有点好奇他会送什么礼物给阿晚。”
　　“好奇？那就去看看。”
　　两人相视一笑，非常默契地去围观了，大概是太激动了，只听谢道韫‘哎呀’一声，已经倒进了王玄之的臂弯里。
　　“就算着急，也不用走那么快，凝之是个慢性子，去得早了什么也看不到。”
　　本来谢道韫被那一阵男性气息羞得不知怎么反应才好，怎奈听他这么无事人一般，又禁不住心里一空，有点怀疑自己对他的看法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
　　从王凝之那里打听到他大哥曾与其妻何氏争吵过，甚至差点令她肚子的孩子流掉，不过若非如此，只怕也不能善了，因为她对小叔子做的事情有些狠了。那正是她请叔父退掉王凝之婚事后不久，其实她并没有对叔父说王凝之性子温吞、没有主见，这话她只是在听王玄之的夫人何氏说起他对待阿晚之事的时候，心中不忿胡乱批评了一句。毕竟她和阿晚很早就认识了，也怜惜她小小年纪就颇有点诗才，见解也是不俗，说惺惺相惜有点过，但当世之上能让她瞧得上的女子并不多。可就这么一句不谨慎之语，在退婚之后传得沸沸扬扬，惹得王凝之被不少人同情嘲笑，幸而王凝之不像个小气的人，否则刚见面时就该给她难堪了。
　　不过王玄之真的就如自己所想的那么好吗？
　　带着这份疑惑，和他并肩站着看那对有情人，阿晚正开心地晃着手腕上的一对金镯子，两只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搂住王凝之的脖子在他腮上亲了一下，这样还不满意，闭着眼睛等王凝之亲回来，这小丫头，不知道这样会吃亏吗？
　　“你要干什么？”
　　“我……”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不小心和他有肢体接触，就会不知所措，就像现在被他抓住手腕，感觉呼吸都乱了，脑子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