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遗梦》山花子

17、原来在这

　　得了消息的王玄之心里也是一阵激动，本来他是不愿这么早出仕的，但阿父任性辞官，悠游山水之间，他这个长子也只好挑起重担。不过会稽内史这样的职位，他还远远没有那样的威望，便走了关系弄到钱塘一带做官，因为听说那些曲子还是从钱塘传来的。在太守下面做参军，虽然职位低了些，但他还是毫不计较地接了下来，顺便把凝之一起从家里捞了过来，自从经历了谢家悔婚，他便收获了无数同情，一致认为他能够出去散散心是极好的。
　　“大哥，钱塘一带也大得很，不知道阿晚会去哪里？”
　　“我也疑惑，城里就那么大点地方，我们都挨家挨户找遍了，难道她还会住进山里不成？”
　　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有了方向，只是钱塘一带不仅水多，山也多，找一个人比城里更不容易，不过……
　　扩大范围寻找，派了不少人，终于有了消息。
　　“参军大人，属下打听到凤凰山一带有人见过画上的人，不过听说是个小子。”
　　小子？也是他疏忽了，听夭夭说阿晚小时候还扮过小乞丐蹲在街角讨食，她如今独自在外，一定是装扮成男孩子的。
　　“大哥，也不怪咱们找不到，阿晚总是很聪明。”
　　“凝之，你……有没有想过，找到阿晚以后要怎么办？”
　　娶她为妻，根本没有可能，除非凝之也像阿晚一样放弃一切，不过他和阿晚不同，以他那孝顺柔软的性格，肯定是干不出来的，只是凝之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阿晚她如此叛逆，很该好好教导，便是杜道首罚她，也还是她的生身父亲，她怎能不顾骨肉亲情，离家出走？”
　　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王玄之再次糊涂了，阿晚怎么就喜欢上凝之了呢？要知道家里头嘴巴最笨的就是凝之，根本就不会哄人。虽然他自幼乖巧听话、读书刻苦认真，什么都听父母长辈的，可阿父阿母都不怎么关注他，先是妹妹专美于前，后来调皮捣蛋的徽之和骄傲耿直的献之比较得宠，总之凝之就是那个很听话、不需要操心的孩子而已。
　　“凝之，阿晚可能吃了不少苦。”
　　听了大哥的话，王凝之禁不住叹了口气，嘴上说说而已，只要阿晚能好好的，他就已经庆幸不已了。
　　阿晚究竟有没有吃苦？
　　两人打听了不少农户，才找到凤凰山南麓，爬了半日的山，却没见到当事人，那漂亮的竹舍就是阿晚住的地方？本来还不确定，可一眼看见桌上的砚台笔墨就认了出来。
　　“大哥，是阿晚，这砚台是当初她从我那里讨去的，说喜欢这里雕的菊花。”
　　王凝之再次看到旧物，心里一阵亲近之意，阿晚喜欢菊花，而他总是阿晚阿晚的叫，竟忽略了她的闺名叫‘晚秋’，很美很诗意的名字，可阿晚的言行举行却总让人忽略掉这一点，关注的就只有她特别漂亮、特别爱笑，要哭不哭的样子也十分惹人怜爱。王玄之自然也看到了，那笔甚至笔架子无一不是从他们那里讨过去的，阿晚有个痴毛病，但凡他们的东西都特别喜欢，那怕是练废掉的字也会被她宝贝地收起来。
　　“你们是谁？怎么可以随便进别人家里？”
　　这个少年是谁？
　　北方男子身段的小冉长得健壮，同是北方人的王家兄弟身高不矮，可身段就俊秀多了，看到这一脸小麦色、浓眉大眼的少年，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阿晚是和这人在一起？
　　“小兄弟勿怪，我们是来寻阿晚的，她不在么？”
　　“阿晚去给人治病了，敢问两位寻她何事？”
　　“我是阿晚的兄长，还没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你是阿晚的兄长？我……叫小冉。”
　　小冉本来底气十足的，他和阿晚像兄妹一样相处，但人家亲哥来了，怎么能一样？所以突然间就客气了起来，请了他们到亭子里坐着，自己在一旁烹茶。跟着阿晚学了不少东西，做饭洗衣服样样都来，虽然他的映象里都是女人做的活，但阿晚明显不喜欢天天做。只要他跟叔都不在，阿晚就不做饭，甚至能一天都不吃，为了不让她饿着，他只好学着做，下山前总要帮她准备点干粮。
　　“阿晚大概什么时辰能回来？”
　　“应该快了吧？两位大哥坐这里，若是阿晚回来，一眼就能看到。”
　　“她不从山路上来？”
　　“那山路是我和叔两个人修的，为了上下方便，阿晚轻功好，是不耐烦走山道的。”
　　他们这里等着，一直到太阳快落山，也没能等到阿晚，心里着急得很，生怕她出什么意外，却不知道阿晚遇到了一个人。
　　“阿晚妹妹这是行医救人？”
　　谢道韫遇上阿晚也很意外，而且阿晚刚才还帮了她，刚才那几个士族公子是服了散的，骂不管用，打也打不得，阿晚出手制住他们，让他们动弹不得，这才省去不少力气。只是在王凝之的事情上，她心里对阿晚是没什么芥蒂的，论才学她自认比许多男子都强，所以很骄傲，对于王凝之喜欢阿晚，却接受与她的连姻一事有些不悦，当然她也相当于直接地打了他的脸，气也出了。
　　“令姜姐姐这是出来游玩？”
　　“可不是？钱塘出了阿晚妹妹这样灵秀的人物，我早就心生向往了。”
　　她不想承认是因为婚事不悦，出来散心，但事实却是如此，而且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与阿晚是相识的，从王玄之的夫子那听说阿晚对王凝之有意，她也有心想帮帮忙。不过钱塘一行却未能见到，杜家的人都说她是五斗米教的圣女，极难见到，如今却在外头遇上，阿晚一身男装，衣着简单朴素，只怕这里头有些故事呢？
　　“姐姐又逗我，钱塘自古繁华，和阿晚有什么关系？”
　　“阿晚，你可是变了，若是从前一定会说‘那当然，有我阿晚这样美丽的可人儿，钱塘自是极好的’。”
　　谢道韫一句话逗乐了阿晚，也让她意识到自己真的有了改变，从前她是那样的自信乐观，这一次打击就令她自卑懦弱了吗？不然何以不再和王家众人联系？杜子恭失去了她，还有嫡子嫡女，还有族人，而她阿晚离开了杜子恭，什么都失去了。
　　“承蒙令姜姐姐看得起，阿晚就领姐姐领略一下钱塘风光吧？”
　　她是乘着谢道韫的车子走的，沿途许多水塘，绕着走耽误了不少时间，其实论景色与山阴那里差得不多，阿晚对这一带的山水人文了解不少，又喜欢听人谈古，所以正史野传都能说得不错，把那秋姑绣凤凰的事描绘得跟真的似的。
　　“那这凤凰山我是必定要游赏一番的。”
　　“那姐姐随阿晚一起吧？阿晚近来都住在山上，很漂亮的竹舍呢？”
　　“好，咱们许久不见，也是要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