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梦章》羡渊

12、浮于夜中海浪

　　“你可醒了。”薏珠柔声对橘枝道。
　　此时房内点起了烛火，窗外天边还残留着些许火红的橙色。
　　“我睡了多久？”橘枝见醒来已是在熟悉的房中，唯一想问的只有这个问题。
　　“快一日了。可想吃点什么？”
　　橘枝只觉得胸中憋闷，“不了，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是啊，在这屋里待了一天了，是该出去走走。我陪你。”
　　方才走出房门，两人便觉得脚下有剧烈的晃动，如同脚下的建筑坍塌、向下沉落了一截似的。站不稳的橘枝顺势扶住了一旁的雕栏。
　　“薏珠嫂嫂，橘枝嫂嫂。”听这声音，是芷云赶来了。“方才发生了什么？父亲和哥哥们都前去查看了。”
　　“可是有什么状况了？”薏珠问。
　　“不知道，只是似乎外面不大安全。我们还是尽量少走动的好。”芷云说着就要搀薏珠进屋，接着还不太自然的补了一句，“最好不要去园子里，那里又黑又暗的……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太可怕了。”
　　“竟然还会有你害怕的东西？”薏珠打趣说着。
　　芷云转身想要再去扶倚在栏杆上的橘枝，却见对方神色不大正常。橘枝像是有些失神，难以支撑自己似的将自身全部重量都倚在了栏杆上，她从这高处向下望着，在这片夜色中视线受阻，几乎看不清什么，但是她口中却说着：“蓝色的蝴蝶，竟真有蓝色的蝴蝶。”
　　“嫂子，你说什么？”芷云觉得有些意外，但是她朝橘枝看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嫂嫂，你说你看见了蓝色蝴蝶？在哪？”
　　橘枝的手向下伸在了半空中，想要去够些什么，但是够不着，她便一个翻身，越过栅栏从这高楼上跌了下去。

　　片刻之前，玄御伯和墨逸、墨曜正在练功房内，忽感到剧烈的震动，便觉不妙，来到外面，感知到东西两方有两股一强一稍弱的力量在缓缓向宫殿靠近。
　　“我去西方，哥哥和父亲去东方察看，可好？”墨曜说。
　　三人相视、点头，便分头出发向那两处散发着异常力量的方向赶去。
　　墨曜到达，发现竟是一个约有三人高、两头六臂的奇异怪兽。它行动异常缓慢，但是行动时却掀起巨大的尘浪，使他周身包围在一片四扬的尘土当中。附近并无居所和人，便也没有造成什么更大的影响。
　　墨曜向那异兽发出试探性的攻击，击中了其腹部，对方不见有任何损伤，倒也不像是被激怒了的样子，只是摇头摆尾，吃痛一般不停晃动着自己的手臂，过了片刻便又恢复了常态，继续缓缓向前移动。
　　见异兽的这般反应墨曜便觉奇怪，便腾身而起，御气成剑，直击异兽的眼睛，而对方却像是将这力抵挡、化开了一般，墨曜没有停止攻击，反倒加强了手上输出的力道，渐渐的异兽便抵挡不住攻击，向内旋着收缩不见了。
　　墨逸与玄御伯这一方也是怪异，只见铺天盖地而来的尘浪，却不见有其它活物，两人便向着那尘浪出力，受力的尘浪也便向他们施来了更大的力量。
　　“是力场捏成的幻境。”玄御伯说，“不知是谁有意在这里立了这个幻境，但是看这力量，想来是想把我们引到这里来，让我们不对付这些个东西不行。”
　　“调兵之计，快些收拾了赶回去看看。”墨逸说。
　　两人这方的力场不刻便也被击退了。

　　墨曜赶回来第一便是前来看看橘枝的状况。但是在他眼前出现的却是他最为不想看到的画面。
　　橘枝越过雕栏跌下，自己却像是毫不知觉一般，并没有运气施力减缓下落，反倒只是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
　　“啊——”芷云被眼前橘枝忽然间跌落的情景吓得大叫，但却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薏珠也被她的叫声从房中引了出来。
　　下落过半，橘枝不知被何方的力拖了起来，在空中浮起，飘向远离殿内的方向。芷云和薏珠见状都舒了一口气，朝殿下望去。
　　殿下站了一名青衣男子，他将一只手臂伸向空中，静静等待着橘枝向自己靠近。
　　芷云辨出了那男子的面容，虽然更为成熟硬朗，但是那深邃的轮廓，一眉一眼都像极了她近几日日日夜夜思念，在脑海中浮现了无数次的少年的面容。
　　那男子也对上了芷云的视线，他轻挑了一下眉，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看上去纯良无害的笑容，将一手的食指压上嘴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接下来他便将伸在空中的手刺进了橘枝的胸膛。
　　“不是，骗人的吧……他，他……”芷云显然认出了那男子是谁，心中生疼，脚下一软便跪坐在了地上。
　　薏珠听见芷云的声音方才缓过神来，她却不明白其中原由，只以为芷云看到这场景害怕了，只得无奈的事后才上前捂住芷云的眼睛。
　　而刚刚赶来的墨曜看见殿下立着的青衣灰发男子，即刻就认出了那正是易折渊，而这向来冷面的君王正面带笑容，毫不迟疑的将手没入了橘枝的胸膛。
　　橘枝倒仍然像是沉在幻境中，此刻她眼里看到的是美丽的深蓝夜空，其间点缀着仿佛伸手可及的宝石般闪耀的星星，她周身旋转、缠绕着细小的散发着蓝光的蝴蝶，轻轻将她载起，缓缓在这夜空中漂流，而那蝴蝶便是推动她的海浪。
　　墨曜凌空向易折渊劈了一道，易折渊像是早已料到了一般，轻轻闪身向旁侧一避，此时已成了累赘的橘枝被他轻轻一甩手，丢向了墨曜的方向。
　　橘枝觉得像是胸中少了一块什么，一阵冰凉从胸口的那处缺隙灌涌了进来，这让她喘不过气，她便张开了嘴，大口大口想要更多的吸入空气，但是越来越冷，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稍睡一会儿，再稍睡一会儿便好。”心中这样想着，她便闭上了眼睛。
　　墨曜当空接住了被抛过来的橘枝，她的胸前有个圆形的空洞，虽然被衣服遮挡着，但是却有鲜血不断的涌出，胸前的衣服瞬间便被浸染得鲜红。
　　易折渊的手中握着橘枝的心脏，他从中逼出了一块发着微光的白色晶体，便是他称之为樨木石的东西，只是此块是先前在若国战场上找到的那块三倍大小。
　　“呀，看样子这石头竟是她的守护石，这强取竟是不小心要了她的性命。”易折渊脸上毫无惊讶之色，但是语气中却装出了一副惊讶。
　　墨曜用颤抖的手指抚着橘枝的面颊，试图将她唤醒，可是任谁都知道，这只是徒劳罢了。
　　芷云跪坐在殿前，即使在隔着数级台阶的高台上，眼中含着似是流不尽的泪水，她也依然能将易折渊的一举一动纳入眼中。
　　“谢谢。你们这么慷慨。”易折渊举了举沾满鲜血的手上的战利品，但是却不是看向橘枝与墨曜的方向，而是对着此刻正在高台上的芷云。
　　芷云见状，便知是自己的疏忽，不但放过了这个人，更是轻易的掉进了他的陷阱里，只是这小小的一个忙，却要了橘枝的命。她不知道要如何说出这一切，说出自己的傻，说出自己轻易便倾许了的爱恋。于是她只能跪坐在原地，任凭薏珠怎么拉扯，她都呆愣着，眼泪划过脸庞上的痕迹砸落在地上，张大着的嘴像是一个空洞，呼啦呼啦的吸着气。
　　“既然已并无他事，那我便先告辞了。”易折渊的脸上挂着笑容，他将仍握着橘枝心脏的手藏入了袖中背在身后，腾空而起，转眼间便不见了。
　　稍晚一步赶来的玄御伯与墨逸看到的便只是失了神的墨曜怀中紧抱着胸前已浸满了鲜血的橘枝，他一遍一遍更紧的将橘枝搂进怀里，手掌摩挲着橘枝的胳膊，另一只手则轻柔的触着她的面颊，颤抖的双唇挤不出一个字，但是那划过橘枝脸庞的手指已是墨曜此刻能表达出的最为深情的呼唤了。
　　玄御伯走近，将手放在墨曜的肩上，试图将儿子从情绪中唤醒，墨逸则走过去想要将橘枝从墨曜的怀中拉出。墨曜并不抬头看接近自己的人是谁，抬手便发出了狠劲的攻击，如非玄御伯与墨逸反应及时闪躲开来定然被击中受伤不轻。于是两人便只得任由墨曜抱着橘枝呆在原地。

　　易折渊回到了易国属于自己的宫殿，像是消耗了太多了体力，他失去了以往的神色满面疲惫的样子。
　　察觉到他回来，一个身材娇小打扮华丽的娇俏女子迎了上来，她扑进易折渊的怀中，在他胸前嗅了嗅：“今日又去了哪里，染得满身血腥味。水已经备好了，可需要我服侍？”
　　易折渊看也不看她，挥手将她推开，那女子便领会了，不再纠缠，悄然退出去关上了门。
　　易折渊这才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中依然握着那颗橘枝的心脏，而手上沾满的血迹已然干涸。他将这颗心脏小心的放进一枚水晶盒中，布出了精气护住了盒子周身。他看着那稍稍浮起桌面的小盒，伸出手指抚了抚盒子的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