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栊梨花月》山花子

10、真情无声

　　“喂，女妖怪，少恭说他不认得你。”
　　花月刚跟向天笑赶过来，就听到方兰生很嚣张地挑衅她，他现在知道青玉司南佩能对付她，更加没了忌讳，不过她顾不上管这些。眼前的人是实实在在的欧阳少恭，那风采气度，就算变成了凡人也不曾抛却骄傲，尽管明智他有时心狠手辣，却忍不住要站在他这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上前施了一礼道：
　　“欧阳公子，眼下要紧的是先将方二小姐救出来，花月的事，还请容后再禀。”
　　“姑娘说的是，不过我们想混进山寨，还要有劳姑娘。”
　　“举手之劳罢了，公子无需客气。”
　　“少恭，为什么都有她了，还需要我穿女装啊？”
　　“花月看起不擅言辞，怕是应付不了那些守卫。”
　　“看看，你说你一个妖怪怎么这样没用？”
　　有些人、有些事，真是没法说，花月其实算不上不擅言辞，只是多年不和人打交道，难免不适应，也不和方兰生计较，一个旋身变作一支花簪插在了方兰生的发髻上，跟他一起进去查探情势。
　　方如沁被掉包的事，作为寨主，同时也学过道法的李潘安没能看出来，这倒让花月心里有底了不少，不过方兰生因为一句‘这时候才发现你有点用’被她给瞪了一眼，只是这熊孩子倒有点胆量，非赖在这里不走。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找一个不嫌弃我容貌的女人。”
　　“你不是会法术，可以变化吗？还那么在意容貌？”
　　“当然在意，我因为貌丑，从小就被人欺负，连我父母都嫌弃我……”
　　“旁人嫌弃你，固然是他们不对，但你自己都嫌弃自己，那便没救了。”
　　“我才没有嫌弃自己。”
　　“没有吗？那为何要找一个不介意你貌丑的女子？说明你自己也认识自己相貌丑陋，这样就没办法了，人前半生的容貌是父母给的，要想换容貌，只能重新投胎换双父母了。”
　　“不…不用的，我得到一个秘法，稍待些时日就可彻底变好看了，如沁，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欧阳少恭，可他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你都过了待嫁年纪了，想必他的心上没有你。”
　　不知道躲在一边的欧阳少恭是什么感觉，花月听了这话都替方如沁感到心酸，不过方如沁有些太传统、太守规矩了，并不适合欧阳少恭。
　　“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人世姻缘讲求的就是一个‘缘’字，就算你真的貌若潘安、才比子建，在我方如沁，也没什么不同，我不会答应做你的妻子。”
　　“他欧阳少恭有什么好？”
　　看着有发飚迹象有李潘安，那副容貌的确挺挑战她的审美的，以前也没发现自己是外貌协会的，这会儿却是格外难以忍受他这副尊容。
　　“欧阳少恭不会强抢民女，不会逼女子嫁给他。”
　　“那是因为他不需要，我早就听说欧阳家的少爷生得俊秀端方、聪慧过人，琴必怕有半数女子做梦都想嫁给他。”
　　“李潘安，你是凡人，有无数个轮回，何必执着于这一次？有些东西强求不来，当你放下的时候，说不定就悄然而至，未必是方如沁，却可能是另外一个美好的女子。”
　　“你不是方如沁。”
　　这时躲在暗处的木头脸，呃，她也被方兰生带坏了，是百里屠苏终于出手了，而她也退回了欧阳少恭身边，论战斗力，她是绝对无法和百里屠苏比的。
　　制服了山贼回到琴川，欧阳少恭等到和所有故人寒喧完毕，才有空理会花月，面对欧阳少恭，今天的太子长琴，花月也有点不知如何介绍自己，直接取出了一直佩戴的玉递给他。
　　“公子可还记得此物？”
　　“原来你是那株小梨树，难怪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此物我自出生起就佩在身上。”
　　往昔的记忆瞬间涌来，欧阳少恭的眉峰却是聚着浓浓的怅恨，这玉佩并非多宝贝，但中间的固魂珠却是阎王所赠。当年他意气风发，不知其珍贵，随手就赠了一个即将魂飞魄散的小妖，不过也亏得如此，否则又如何能辗转千年，再次回到他手中？有了这个，他的时间又充裕了一些。
　　“花月不知恩公遭遇，来得晚了，还请恩公允许花月侍奉左右。”
　　“我已非当年，你还愿意随侍左右？”
　　“恩公变成什么样子，都还是恩公。”
　　“也好，那你就留下帮帮桐姨吧？”
　　欧阳少恭不太想说话，刚才记起了一些事情，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却见花月又拿出一物来，很像龙麟，果然听她道：
　　“花月前些日子去了一趟东海，得龙神悭臾赠予一物，却是因着身上戴着恩公旧物的缘故，花月觉得应该给公子才对。”
　　‘悭臾’？又是一段记忆涌来，他的脸上瞬间尽是苦痛，吟咏出：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
　　“少恭，你怎么啦？”
　　原来是他太纵情了，把百里屠苏给引来了，然后就是一群故人担忧地看着他，欧阳少恭不愧是在人间千年，立刻收敛了表情，恢复了温文尔雅，淡淡地道：
　　“无事，只是花月令我想起了一些旧事，对了，忘了和你们说，以后花月会和桐姨一起照顾我，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她的身份。”
　　“少恭，便是你不嘱咐，我们也不会介意的，花月脾气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以后有她在，桐姨也能轻松不少。”
　　既使这样，方如沁也没有放他们回欧阳宅，甚至还特意弄了个医馆想要留住欧阳少恭，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花月发现寂桐并不怎么和她说话，但她却不能听之任之，近身侍候公子的事，她自是不去抢，有方如沁这般献殷勤已经令寂桐心塞了，还好方如沁有分寸，从不越礼。
　　“花月，你所谓的报恩就是给人当丫头吗？”
　　自打见了欧阳少恭，向天笑就不舒服了，这人简直完美到没有朋友，一直猜想花月是不是喜欢他，所以不惜留在他身边做丫环。他听过人和妖的故事里太多这样的情节了，由不得他不多想，好在花月只是做些服侍寂桐那个老仆的事情，并不往欧阳少恭身边凑，让他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
　　“天笑，以前我没什么事做，便是留在谷里发呆也好，但桐姨老迈，公子身边缺人手，我想留下来帮忙。”
　　向天笑受宠若惊又失望落寞，花月从没对他这么好声气过，甚至还称呼他‘天笑’，这可是头一回呢？只是他向天笑是属于大海的，这几天在琴川虽然挺新鲜，但这样的生活不是他喜欢的，原以为能带着花月一起回去的。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那些危险的事，别总往前凑，上次翻云寨的事，我其实挺担心你的。”
　　“谢谢你，我会注意的，再说公子是个雅人，不会总和那些人打交道，你就宽心吧？”
　　“还有这个，我见你多看了两眼，想是喜欢的，就替你买下了。”
　　一串佛珠，她当日一眼瞥见是极老的花梨木珠子，便禁不住目光驻留了一下，不过重活一世，对于这些身外之物早没有以往的热情了，虽然她现在也还经常念一念佛经，但是一个妖，戴佛珠是不是……？还是说她应该去修佛啦？对了，那个方兰生不就是修佛的吗？不如她也跟着修一修？反正放着不用也是闲置品。
　　“我很喜欢，谢谢你！”
　　“你笑啦？”
　　花月被他说得一愣，她轻易不会笑的，刚才竟不知不觉地笑了一下，不过反正这个向天笑很快就要走了，给他点好脸色也没什么。
　　“天笑，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人妖殊途，以后找个好姑娘成亲，再生一群孩子，那才是你的生活。”
　　“你……是不是也喜欢欧阳公子？”
　　感觉到欧阳少恭靠近，花月一时不知道该说真话还是假话，她的恩公历经千年磨折，早不是当初那个从心底里透出温柔的仙人了。
　　“欧阳公子从前是我的恩公，现在是我的主人，虽然远离尘世，但花月知道什么叫认清自己的位置。”
　　“花月，欧阳公子是不是我们在蓬莱废墟见到的那个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据你所言，蓬莱百年前就沉没了，欧阳公子才二十几许，世上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并不奇怪。”
　　“不对，你有事情瞒着我？”
　　“天笑，你听过‘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说法吗？”
　　“嗯？”
　　“我的意思是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不要去打探，太过好奇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