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事之浮生灯》枪小姐

5、情之一字

　　第五章：情之一字
　　其实客观来说，作为“见习圣女”的我还是很低调的，因为没有既定，且因没有既定故也无法学习任何法术的权利。那么它的好处，于我来说就是某些时候接受某些善意的“供养”和“尊敬”仅此而已。
　　其实老实来说演灵在辛夷岛成名已久，自从我还不知道在哪个名不见经传的旮旯里窝着的时候就是如此了，结果也拜他所赐，伊奚成为二十八届“见习圣女”中最以风月佳话著称的一位，以致我的“亲民形象”也节节攀升直逼演灵。
　　所以当我今日看到的卖肉丸子的摊主看我的眼神少了几分敬仰而多了几分亲切，本来这也未尝不可或许我还喜而乐见，但一想到演灵那家伙是有阴谋才造成我今日之格局的，所以当下我就果断决定要把以前的一个肉丸子破天荒地加到两个，希望有助于好好平复一下心情。
　　所以一路走来，我已吃了一根羊肉串两个肉丸子三个生煎包，手里还拿着一包热乎乎的炒板栗留着当零嘴外加紫紫一份。
　　本来已实在吃不下了，但念及平复心情的过程的确艰辛，且还惦记着今天的螃蟹肥环燕瘦有何不同，故终于决定还是去朱门坊瞧瞧：“紫紫你吃过朱门坊的七珍八宝大螃蟹吗？外黄里嫩油滋滋的，保准你吃了还想吃，吃了还想吃……”
　　然后想想不大对，改口道：“哦，我忘了紫紫你是狐狸不是猫，其实那里的荷包叫花鸡、顺风爆猪肝、松花小肚儿还有脍鸭条都是辛夷岛一绝，可有你中意的？”
　　紫紫一路手里提着许多，回头还隐约瞧见炒板栗的老板流着满头大汗，白皙的小脸立马红到了耳根，向我咬耳朵道：“小姐，这些……难道都不用付钱么？”
　　我愣了愣：吃白食习惯了，都忘记身边的这条小狐狸是善良且诚实的。但是已经是好朋友了呀，朝夕相对迟早会被发现的，那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形象注定也会一去不复返的……
　　所以我也就打算说实话了，不过打击太大了小狐狸会不会接受不了？何况刚刚才对自己的人生信仰产生了巨大怀疑，也不知道会不会从此对自己的人生失去信心……
　　于是出于为对方着想的好心，我好好搜肠刮肚了一番，最后颇有底气地告诉她：“紫紫，佛曰：一切皆为虚幻，你要知道：这既是食物，也是众生的供养。”
　　“小姐真的好厉害！”
　　从紫紫眼中一片亮晶晶中，我便知道这个善意的谎言是极为成功的。
　　生平第一次觉得，一只这么单纯的小狐狸站在旁边，自己真是羞愧且渺小……
　　真是再也骗不下去了……真是日日与灵演那厮厮混，脸皮也随着厚了……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既然不堪回首那不回也就罢了，我便兴冲冲地牵着紫紫及时行乐去了。
　　于是我依旧十分好心情地奔到了朱门坊，因为我深深赞同连娘的口号“人是不能与食物置气的，吃饭的心情也决不可破坏的”，然后我的心情就由疑惑转为了不解，然后顿悟，然后恼怒，最后……最后心情很复杂，就暂定为百感交集。
　　我很不解，为什么一向喧嚣的朱门坊还有如此沉寂的时刻？要知道，这可是连娘绝对禁止的，因为她一贯认为一家店的热闹程度是与它的进账成正比的，并且我也十分认同；然后我顿悟了，因为有演灵珠玉在前，我是很理解美男效应的，况且新鲜面孔更增添了众人的猎奇心理，所以就连连娘也认真研究，暂且不理生意了；然后我颇为恼怒，只因美男所占的那桌是我的位置，虽说长得俊秀我一般就会给几分薄面，但由于我一向也不很照顾演灵这国岛级别的美男，故这套在我这也是一般行不通的……
　　然后我就不知想了些什么，不知不觉就加入到一同欣赏美男的队伍中去了……只见他的剑眉是透着英气的，鼻子是挺拔的，嘴唇略薄且微微抿着，带着温润柔和的感觉，一条白绦系起了满头青丝，落在了肩头，被窗口灌进的风一吹，略微显得有些凌乱，让我很有些想为他理理的冲动。
　　柔柔的溪水静静流淌，淌过我的发间腕上，最后尽数流到心底，我的血脉不住凝滞，柔和俊朗的面容，温柔了时光……
　　他与演灵是不同的，少了分妖冶，多了分清雅且寂寥，若要总结，那便是美如谪仙的人物……而此时，窗口的风送来的清冷梅香，似曾相识，让我的心忍不住一阵轻颤，带动全身气流的碰撞逆流回心脉，闷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俊美，还有一股熟悉，所以也就不那么气恼了。然后脑子忍不住回想，是在哪有过的记忆呢？所以我百感交集了……
　　然后突然发现正当自己十分不知耻地大肆观赏时，美男的眼睛竟是盯着自己的，且我感觉还是非常温暖柔和的目光，照得自己的脸渐渐发烫，随后听到他的话应该是略带着激动所以有些沙哑，但还是十分的动听：“我们……终于见面了……” 很相似很相似的感觉，声音很轻，很轻，就像羽毛飘过，却深深落在我的心上，轻易便在上面砸出了一个坑，细细瞧去才发现上面沾了几点血丝。
　　而那句很轻的话却像针一般刺痛了我的心，鼻尖一酸就有想哭的冲动……
　　不过那感觉却非常的短暂，因为旁边的紫紫有些颤抖地蹭了蹭我的衣角，低声说着：“师傅……新师傅……他就是的……”
　　于是我立马就回过神来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我知道再见心上人的紫紫此时定是手足无措的，现下已经就是结巴了，所以我就必须加倍镇定以统大局！
　　透过我不薄不厚的衣袖，我能清晰地感受紫紫“嘭嘭”跳动的小心脏，仿佛在诉说她的渴望，她的憧憬……我记起了那郑重庄严的许诺，决心帮紫紫寻道解惑。
　　我向紫紫投了一个安定的眼神，示意她切莫太过激动，随即朝新师傅嫣然一笑，非常有礼貌地拜了一拜道：“真是缘分使然，这个位子是我们一惯坐的，没想到师傅也喜欢，可以拼桌么？”
　　事实证明师傅是十分乐意的，因为他闻言笑得十分儒雅且真诚，我估摸他应该是打算谈谈学习计划之类的事情以便开展日后工作，接着果然就听到他说：“这位置颇好，我也很喜欢，正有此意。”
　　曾经常常因来得晚了而朱门坊生意太好，故有一段时间总吃不到螃蟹，故自己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故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日，必须抓住时机早日为紫紫解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于是一切便按照我早已计划好的顺利开展了：“师傅，弟子近日总有一惑，因此日日茶饭不思无精打采忧思不绝日渐消瘦，夜夜冥思苦想殚精竭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影响颇为恶劣。”
　　我想说得严重，方能体现事态之严重。
　　男子却忆及见她那晚睡得香甜，古板的话语不觉带了几分轻快：“如此好学，甚好……那是何惑难解？”
　　我兴奋地朝紫紫挑了挑眉，严肃问道：“‘三界轮回情为本，六道往返爱为基。’敢问师父，此句何解？”
　　师傅的声音，如潺潺溪流缓缓流泻，清远庄重：“此句源于圆觉经。其意可解为：三界轮回根本在于众生情根未净，导致三界周旋不出；六道往返不休不止，在于众生之有情爱，情爱如胶如漆，难割难舍，纠缠不清，是六道生死之泉源。”
　　我闻言颇受鼓舞，盯着他继续提问：“那么？那师傅是在肯定爱情么？！”
　　男子思索半晌，望着我微微蹙眉：“此问，我尚未得解。”
　　我心下一沉：什么？难道这就是巫长请来的大师么？竟第一个问题就把他难住了？莫不是赝品？约摸演灵还更靠谱些……我感觉衣角又紧了紧，再接再励道：“还请师傅指点一二。”
　　只见他姿态极为优雅地轻啜了一碗清茶，又静静放下：“那我就妄言拙见了。”
　　他的声音轻巧却清晰，如风吹过树叶的沙沙作响，宁静祥和，静好了一室光阴，钻进了我的心湖：“依佛之言：情爱是暂时的快乐，是痛苦的，是多变化的；情爱是轮回的，是自私的，是染污的；情爱是无常的，是幻化不实际的，不是永恒不变的。情爱的缺陷数不尽，说不完，可惜众生没有智慧透视情欲的真相，因此对情爱充满了好奇心，产生强烈的迷惑好感，就想去尝试它，品尝它。结果众生为了情爱，因而造了无量的业障，自食其果，如人挖陷阱，不料自陷其阱。所以众生如果没有善识的指导引发，是永远要受情爱的支配而带来轮回的。 ”
　　紫紫听到新师傅把情欲说得十分可怕，就如洪水猛兽一般，牵动我的手手剧烈地抖了抖。
　　我的思绪从遥远的边际拉回，揣揣问道：“果真……是如此么？”
　　新师傅直视我的眼眸，似有哀伤却仍旧浮动着淡淡幽光，朦胧不清：“佛之所言，在下却不敢苟同。”
　　眼里熄灭的火花又扑闪了火星，内心巨大的欢喜竟连自己都吃了一惊，我急急问道：“那师傅以为如何？”
　　“佛认为什么情情爱爱，都是杀你法身慧命的魔。你却还当它是怎样的好，舍不得，说什么也要白头偕老，长相厮守……认为若不厌离这世间一切，又怎能生往西方去？……但他教我舍去的，却是我生命中最最美好的，以故……”
　　他的眉眼倏地一黯，我的声音不知觉也沾染了他的几分犹豫，几分感伤：“……以故如何？”
　　众人纷纷停住筷子，喧嚣热闹的酒楼“刷刷”移来眼神默不作声，一室屏气凝神，等待着大师的教导。
　　他望着我的眼眸熠熠生辉，是水一般的其清澈透明，他的声音哀怨又决绝，掷地有声，清晰地刻在了我的心上：“以故不舍。”
　　“好好！！讲得好！！……”
　　置身轮回的众人对他的辩论非常理解且赞同，满堂喝彩，气氛非常热烈。
　　……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非常圆满的答案！……烟花绚烂了心底的每一个角落，心中暗呼——紫紫，小姐也算对得住你了！
　　三月的春风带来满室欢庆，但在空气流通畅快的地方还是有些许冷峭。
　　如若伊奚不是笑得太开心以故眯着眼的话，还能隐约透过窗角窥见站在清冷街道的那人脸上挂着的一抹倔强哀伤……
　　一直如此，只要是有了那个男子的身影，眼中便再也瞧不见自己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