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书剑]翠羽黄衫驯豹记》圆月一弯

2、第二章

　　“姊姊，姊姊……”

　　清脆又熟悉的声音将霍青桐从迷迷蒙蒙的睡梦里叫醒。

　　仿佛打开了一扇门，轰轰的水声随着刺眼的光亮于一瞬间涌入她的耳中，眼中，让她一时之间根本不知身在何处。

　　霍青桐偏过头，伸出一只手遮住眼帘，遮住那亮得几乎要将人灼伤的光线，又复闭上了眼。

　　“姊姊，别睡了，快起来。”

　　有人轻轻摇晃着她的手臂，霍青桐慢慢睁开眼，只见眼前一张明丽无双的娇颜上，璨亮漆黑的眸子好似天上最明亮的星辰，天真烂漫，干净地不染一丝凡尘。

　　“喀丝丽？”霍青桐又惊又喜，一下子坐起来，凝视着眼前美丽绝伦的脸庞，激动地声音都微微颤抖，“喀丝丽你回来了！”

　　“姊姊，你说什么呢？”绝世的容颜上闪过一丝不解，一只白皙的手掌轻轻覆到霍青桐额头上，“我哪儿也没去呀，姊姊你睡糊涂啦！”

　　巨大的水瀑自天而降，水花飞溅，日光映照，一道彩虹自她头顶悬空而过，青草成茵，如羊毛毯一般铺陈出去，与远方的天际线相接。

　　霍青桐怔怔地看着她：“我们都到……天国了么？”

　　然而手一动，就发现自己手里正握着一把短剑，刃长八寸，精光耀眼。剑柄上金丝缠绕，雕工古朴，赫然正是她送给陈家洛的那柄短剑。

　　但霍青桐却知道现在她看到的那一截精光耀眼的剑刃，其实只是这把剑的另一层剑鞘，一层明明就已经在沙漠里被群狼围困时被狼颚咬下来的第二层剑鞘，里面藏着一张通往玉峰迷城的地图，和一柄砍金断玉，锋锐无匹，足以吹毫断发的宝剑！

　　看着眼前喀丝丽熟悉的容颜，看着似曾相识的瀑布彩虹，雪山蓝天，霍青桐心里隐隐约约有个荒唐至极的猜测，荒唐到她相信，她一定是在梦里。

　　手指抚过短剑的锋刃，微微用力。一阵刺痛从指尖骤然扎入，鲜红的血珠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耳边，响起了喀丝丽惊慌失措的叫声：“姊姊，你的手流血了！这剑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想不出又有什么关系，爹爹送你这把剑，可不是让你把手割伤的……”

　　***

　　整整一天，直到晚上，霍青桐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又回到了从前。

　　是真主阿拉怜悯，亦或是眷顾，让她又回到了从前，清军尚未西征，她的父亲兄长尚未战死沙场，她最爱的妹子也没有被人如同献祭品一样献到乾隆的后宫中，她的族人放牧歌唱，依旧过着与世无争，无忧无虑的日子。

　　霍青桐从营帐之中走出来，看着满天的繁星，心中默默诵祷，感谢真神，让她死去的亲人又复重生。

　　“爹过两天就回来，他回来见了你，一定很高兴。”随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霍阿伊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随后，一件宽大的花狐皮披风就落在她肩膀上。

　　霍青桐回转身，望着兄长满面的浓须，展颜一笑，伸手拢住了披风：“大哥。”

　　这一天，是她拜入天山双鹰门下学艺后头一次回来。以往，都是木卓伦或霍阿伊带了人和礼物去玉旺昆看她。这一回，是她听闻清兵西进，横征暴敛，跋扈异常，而木卓伦身为族长，要去向满官求情谈判，她不放心父亲，这才匆匆赶回。

　　哪知她回来才发觉，木卓伦早在几天前就外出和别的游牧部族商讨水源绿洲的分配了。

　　而正因为如此，记得当时她就陪着她许久没见的小妹子喀丝丽在距离营地半天路程的绿洲住了整整三天，戏水聊天，赶羊摘花，畅快无比。

　　也正是在这三天里，被清廷的定边将军兆惠趁隙遣人盗走了可兰经！

　　想到这里，霍青桐长眉微微一扬，秀美的脸上，英气锋利如剑。

　　这一次，她快马从绿洲赶回来，哪儿也不去，看看谁能再夺得走可兰经！

　　霍阿伊看着这个自小就聚少离多的妹子，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自豪。他的这两个妹子，是整个回部最璨亮的两颗明珠。

　　就在这时候，西面的大帐里骤然亮起一线火光，隐隐约约的呼喝声遥遥传了过来。

　　“来了！”

　　霍青桐目光一凛，反手在兄长手背上一按：“大哥，东西两向我都已经安排了人手，你去护着喀丝丽，别让她吓着了……”话音未落，身形如同离弦的箭般向后飞掠而起，厚重的披风下，露出黄衫的衣角猎猎翻飞，几个起落之间，已到了数十步开外。

　　上一次，可兰经丢了，她和喀丝丽都在绿洲。这一次，她要护着可兰经，更要护着喀丝丽！

　　最西面的大帐中，四个一身黑衣的身影矫健迅捷地从帐中飞窜出来，毫不停留地分成前后两拨，两人一组，驻步回身，断然挥刀。刀锋在月色下划出两道冷光，劈向了支撑大帐两角的巨大木柱。
　　而另外两人，则头也不回地向东面距离他们最近的普通回人居住的营帐方向冲了过去。那里的有回人的老弱妇孺，他们的任务，就是杀得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孩子哭喊仓惶，令整个部落就会跟着一同乱起来，为其他两个人的脱身赢得时间。
　　至于他们，就算失手，只要不是死在当场，只要兆惠拿到了可兰经，整个回族部落，就没有人敢动他们分毫！

　　轰然一声巨响之中，大帐倾然而倒，将几个率先从帐中追出来的回人都压在底下。滚滚烟尘中，两个黑色的人影一左一右地飞掠而出。

　　而与此同时，挥舞着屠刀冲进东面营帐的两个黑衣人很快就发现，迎接他们的，不是女人孩子绝望害怕的哭喊，而是数条手腕粗细的绳索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

　　可兰经必须存放在最西面的营帐里，没有首领族长的带领，没有人可以随意移动本族的圣物。霍青桐也不行，但她却可以把营帐里的族人都换出来，将原本住满了虔诚信徒的营帐变成一个捕兽的陷阱！

　　火光和月光之中，方才还人迹了无的营地里一下子人影憧憧，或青或白的大旗领着回人青年一队一队围住几个主要的方向，搜寻抢夺了他们圣物的黑衣人，秩序井然。而一道黑影，正悄无声息地伏在马场的围栏边上，向最近的缰绳慢慢伸出了手。

　　感觉到陌生人的靠近，骏马不安地抖了抖鬃毛，就在那黑影看准了方向腾身跃向马背的瞬间，利刃破空之声已然到了他脑后。

　　那黑衣人的反应也不算慢，在空中缩头弓背，重心下沉，就地往马场里面一滚，手上的一双判官笔用作暗器，自下往上飞掷而出。

　　霍青桐人在半空，足尖在围栏上轻轻一点，身形骤然拔高，手上的长剑却是片刻不停，刷刷刷三剑，三分剑术，一剑快过一剑，剑尖颤动之间，带起一片光幕。

　　那黑衣人能被兆惠找来盗回部的可兰经，武功自然也是不弱。但他显然没想到霍青桐的剑法如此迅捷，手忙脚乱地从腰里撤出长刀，就地又是一滚，以趟地刀的招式砍向霍青桐的脚踝。然而招式未老，只觉得后心处微微一凉，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霍青桐恨他们利用杀伤妇孺来制造混乱脱身的手段太过狠毒，手下丝毫没留余地，一剑正中对方要害之后，随之剑尖斜挑，挑断那人缚在肩上的布包，一把抢在手里，以防从喷溅而出的鲜血污了她族里的圣物。

　　然而，布包一入手，她就察觉出不对来。可兰经收藏于一个木匣子里，由回部族长代代相传。而缚在那人肩上的布包却是轻飘飘，软绵绵的，半点不着力。

　　就在此时，马场里突然爆出一连串的火星，四散飞溅，惊得骏马急嘶，数十匹高头大马一瞬间纷纷向围栏外急冲出去。

　　霍青桐目光微凛，一扫之下，一把扯住一匹奔近的骏马，翻身而上，解下悬于围栏边的长鞭，在空中啪啪虚劈了几下，稳住受了惊的马群，转而策马向第一匹跨栏疾奔而出的马后追去。
　　冰冷的夜风从耳畔呼呼而过，前面的黑衣人察觉到后面有人追来，向后一扬手，甩出一支袖箭。霍青桐不闪不避，手一松，整个人倒挂下马背，这一箭就擦着她帽上的翠羽飞了出去，马蹄丝毫不停，而那黑衣人则因为分神打了一袖箭，手上的缰绳松了松，马速稍慢，反而被霍青桐赶上了几步。

　　黑衣人立刻也发现了这个事实，于是也不再纠缠，专心一意地策马狂奔。两人一个跑一个追，转眼之间便跑出了青草生长的区域，马蹄踏上一望平川的大漠，尘土飞扬，冷月迷蒙。

　　回族人以放牧为生，蓄养马匹，精通骑术。再加上女子的体重总比男人要轻得许多，时间一久，前面那一匹马马力不足，速度便渐渐慢下来。便在此时，霍青桐一声轻喝，左掌在马背上轻轻一按，身形顿时从马上向前飞掠出去。前面那黑衣人拔刀回身欲敌，却不想霍青桐的身影凌空一翻，一道寒光自她袖口激射而出，避过正后方，斜斜没入黑衣人身下的马腹之中。
　　骏马悲嘶，疾奔之中翻滚倒地，将那黑衣人也一同甩落下来。

　　这黑衣人的身手显然要比之前那人高明许多，临敌应变极快。他借着庞大的马身侧倒的时机抬腿下马，掩住身形，一边又甩出一支袖箭，另一手则挺刀向霍青桐拦腰劈到。

　　霍青桐的视线被马腹所阻，身在半空，落足之地正对着那支袖箭，而若是侧身避让，则势必又反而迎到刀锋上。

　　电光火石之间，霍青桐腰身一折，双腿交互连踢。刀光箭影里，只见黄衫衣角翻飞，那黑衣人只觉得手上的刀刀身连震，刀身上最不着力的那一点在眨眼间已被霍青桐的足尖踢中数下，刀势受阻，无论如何也横劈不下去了。

　　黑衣人硬生生地从中变招，然而霍青桐得了这间隙，已然一剑刺到，势挟劲风，逼得黑衣人弃刀向后连退两步，一拳击出。

　　拳风擦着霍青桐的面颊而过，凌厉更甚大漠寒风，霍青桐呼吸微微一窒，手上的剑招便慢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之隙，那黑衣人一手扯断背上的包袱，另一手伸入怀中，三分剑术方出三分之二，霍青桐只觉眼前一亮，只见黑衣人的手上扬起一个火折子，凑到那个包袱下，厉声喝道：“住手！要不然我就烧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