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载誉而归》方陌陌

7、第六章

　　“延宗，救我！”

　　慕容复施展轻功率先抵达，动作飞快的掀开帷幔，刚要开口就被李谅祚扑身而来的颤抖身躯撞了个满怀。

　　“延宗，他，他要杀我，他要杀我！”李谅祚双目圆睁，惊慌失措的抱紧李延宗，语无伦次，“皇宫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举着一把利剑，宫女跑了，侍卫都不见了，连往利喜也消失了，他狂笑着一步一步跟在我身后，我不停的跑，从朝堂跑到寝宫，从寝宫跑到御花园，再跑到母后那儿……我……我被他逼到无路可走，退无可退，又无处可藏身……我心里骇怕极了，求他不要杀我，他却利剑高举步步紧逼，大喊他才是皇帝，他才是皇帝……延宗，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皇上，皇上，是梦，梦醒了，您看什么都没有发生，臣在这里，宫女和侍卫都在外头守着，只有往利总管因为今夜不当值而不在此处，您还是西夏国至高无上的皇帝！“怀里的少年因为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略微颤抖的身躯，以及难以平复的呼吸，慕容复仿佛能够清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梦境和他的恐慌，只是这般紧贴的热度和密度，还是有点令慕容复无所适从，不甚别扭。

　　紧随其后的包不同和风波恶见状，查探四周皆无异样后，在慕容复的示意下，带领一干宫女侍卫悄悄退了出去。

　　“延宗，杀了他！杀了他！是国相，你帮我杀了他，否则我将寝食难安，性命不保！”年少的皇帝依然惊惶，大口的喘气呼吸，而抱着他的李延宗仿佛成了他唯一的依靠，他不禁用力将之愈抱愈紧，早已忘记君臣有别和男子间的过度亲密。

　　年少的皇帝被吓的不轻，泪盈于睫，他听得分明，本该自称‘朕’的君主，此刻却在臣子面前褪下所有身份，变为寻常少年只为找到庇护，如此脆弱，如此依赖，如此信任，仿佛将他视如至亲。

　　慕容复刻意收紧臂弯，意图使怀里被吓坏的少年尽快冷静，一手轻轻擦去残留在少年脸上的泪痕，一手则绕到少年背后轻拍。

　　或许，这是最好的契机。

　　慕容复温柔轻哄，“皇上莫怕，有臣在，他伤不了你分毫。”

　　慌乱少年小心求证，“即使母后不在，侍卫不在，往利喜不在，延宗也会保着朕护着朕，对不对？”

　　“是，除非臣死。”慕容复答得坚定，足以抚慰人心。

　　“延宗，若你哪日立了军功，不论大小，朕定要封你为将军，保你世代荣耀，显赫一方。”少年似是起誓一般，只差拍胸表示。目光里的真挚，令慕容复满意的绽开嘴角，似在哄孩童般，柔声道：“皇上，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可好？”

　　怀里的少年点头，他的呼吸已在慕容复的安抚下趋于平和，声音也渐而清朗，慕容复将身上的披风解开，覆住少年单薄的背脊。

　　“很久以前，有个王朝，叫大燕国……”

　　慕容复缓缓开口，开始讲述他的先祖，从慕容氏曾经的辉煌至日后的败落，以及中途的屡次起事到如今的韬光养晦和蓄势待发……

　　年少的皇帝听的仔细，不时的点头，偶尔的叹惋，完全带入情感，间或用颇具探寻意味的目光打量李延宗，似乎若有所思。

　　“到如今这一脉，慕容家族虽分出两个支系，但以姑苏一脉为正统，世代子嗣以光复大燕为己任，其中之艰辛自然难与外人道也。”

　　讲到这里，慕容复禁不住轻声悲叹，复国之路遥遥，纵使自己百般筹谋，到如今亦无重大进展，实在愧对大燕祖先和双亲的殷殷教诲。

　　这时，李谅祚忽然轻轻握住李延宗的手，慢道：“先秦屈原有云，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不管你是延宗，或是慕容，朕懂你，知你所求。”

　　慕容复微微一震，虽然他有意借此机会博取同情以换交心，料不到叙述未完便被对方猜晓，想来他还是小看了怀中少年的才智，慕容复不再言语，年少的皇帝却又笑道：“延宗气度非凡，文才武略皆属上乘，实乃人中龙凤，我早该猜到，以你之能又岂是池中之物。”

　　“皇上，不怪罪微臣隐瞒不报？”

　　“你为鸿鹄志向不辞劳苦奔走四方，厚积而薄发，朕很佩服你。”

　　“既是如此，皇上可愿助我？待我慕容氏复国之后，甘愿划地相赠，以报恩情。”

　　“延宗，你还没告诉朕，你的名字。”

　　“单名复字。”

　　“慕容复，好名字，但朕还是习惯叫你延宗，你可介意？”

　　“如此自是最好，复国之事本就隐秘，皇上愿为在下保守秘密，慕容复不胜感激。”

　　“延宗，你放心，朕定会助你，但而今的形势，你也看到了，国相手握重兵又权倾朝野，朕的权力如同虚设。延宗，朕不甘心，不甘心生为帝王却被他人牵制从而碌碌无为变成傀儡，更不甘心父皇留下的基业在朕手里毁于一旦。你武艺高强，可……可有把握刺杀国相？”

　　说到这里，李谅祚担心慕容复误解，不自觉的抓紧他的手臂，急道：“延宗，你千万不要误会朕，朕的意思是，如果国相仍在，朕根本帮不了你。朕是请求而非利用……当然，如果……如果延宗不肯，朕也不会逼你。”

　　慕容复不以为意，轻拍他的手，缓缓道：“皇上，刺杀国相并非难事，但国相上有太后庇佑，下有群臣袒护，若是突遭生死变故，太后定会勃然大怒，其党羽势力务必会逼迫皇上彻查此事，届时形势反倒与我不利。”

　　听完慕容复一席话，通晓其中厉害的李谅祚不禁暗暗心惊，不由对慕容复越加青睐，“还是延宗思虑周全，朕还是太冲动了些。可若国相不除……唉……”

　　李谅祚的一声轻叹，慕容复忍不住微微一笑，“皇上倒也不必唉声叹气，微臣自有办法。”

　　闻言，李谅祚精神一震，仰着头问道：“延宗有何妙计，快说给朕听听？”

　　“皇上莫急，再过几个时辰便可知晓，您再休息一阵，微臣会守在这里。”慕容复扶着李谅祚躺下，帮他掖好被角。

　　“延宗，你真好，朕会记在心里。”

　　少年人的坦诚之语，为他换来一个足以令他倾心一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