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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门派试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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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路尽头的青铜大门,秋芮抬眼正对上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一惊之下猛地向后蹦了开去,那被秋芮推开的青铜门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声响,缓缓地合拢了去。一时间秋芮只得站在原地,不直知接下来要做什么,那副呆愣的模样简直是要将自己还在门派试练中的事情忘到了一边去。眼见那青铜门还剩下一丝缝隙,“砰”的一声从里面伸出一只细长的尖角,漆黑的尖端反射着秋芮身后阵法上淡黄色的光芒,更是透露出一股子森冷的寒意。
死死咬住下唇,方才止住就要冲出嘴边的叫声,她伸出一只手试图去按住青铜的大门,不想正对上一只黑色的、清润的哒眼睛,秋芮竟从那只眼里看到了柔和的意味。她试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碰了碰那长长的眼睫毛,毛茸茸的触感轻轻刷在她的手心,痒痒的很是温暖,一时间从心底里升起一股久别的暖意,秋芮轻呼了一口气,从进到此地就一直紧绷住的精神缓缓地放松下来。
布满细碎伤痕的小小手掌沿着那大大的眼睛轮廓,向那生物有着苍青色绒毛的颊侧摸去,有着大得出奇眼睛的生物竟也没有避着秋芮的手指,甚而轻蹭了几下,带动着那青铜门也发出一阵声响。秋芮向上看去,正见识那只细长的尖角卡在门上,蹭来蹭去发出来的声音,青铜锈将尖角擦出一道道的痕迹,而那只生物也全然没有在意的样子,只是拿眼看着秋芮,那副模样像是在让她进到门的另一边样子。
看着那只眼睛里的神色,秋芮怎么也升不起一丝的怀疑,这一点也不像一个已经见识过如是多肮脏手段并逃过千里追杀的自己,也许在她心里某一个角落也存在着那么一个干净而温暖的地方,只等待着谁来把它找出来。秋芮觉得那只眼睛里的神色似乎在她的心里掀起一阵浪涛,而那浪直直地涌进了内心的最深处,让她不得不深吸了几口气方才稳住站立不稳的脚步。将纤瘦的手指瞬时抽了回来,一把抓住衣服的前襟,她并没有低头避开那只直入人心的眼睛,反而大胆地抬头仔细地看着它。
伴着身后那只白猿不甘寂寞的叫声,和它一下下努力挣脱阵法的束缚而不得,甚至在地上努力勺刮着石质地面的声响中,秋芮一把将手搭在青铜门上,猛地向前推开去。在那青铜门打开的瞬间,门里的那只生物就冲了出来,站在原地的秋芮只来得及闭上眼睛,便觉得迎面吹来的风大的猛烈,将她的衣襟吹得咧咧作响。
她不是没有想到门里面的生物无法脱离那青铜大门,只能从门外推开那青铜的门方才会通过,她甚至想过门里的生物也许就是用这那只温润的眼睛来欺骗路过的人为它打开大门,然秋芮见着那只眼里的神色不知怎地就是无端地想要相信它,又或许是仅仅是自己想要相信它罢了,与那只生物并无甚干系,如若她再不肯相信任何人或者生物的话,姨娘想必也是不愿见到这样的她罢。
听得耳畔风声稍有停歇,睁开眼睛才发现青铜门的样子和她推开时相差无几,待细看之下,同样是一只细长的角卡在青铜门上,只不过那只角的方向从门里换到了门外。顺着那只角的方向看去,正是那只苍青色的有着温润大眼睛的生物,如今方看清那生物的全貌,也许那是一只牛?两只角,四只开瓣的蹄子,和温和的性子,难道说第二关是一只牛在看守?秋芮摇了摇头,修仙门派的门派试练怎么想也不可能吧……
现下多想无益,她并没有什么退路,如若不能拜入天苍,她不敢想象自己会怎么样,更不要说去找到姨娘,一起生活下去。垂在身侧的手掌不知不觉中紧握起来,她努力瞪大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沿着那只牛角的方向去推开青铜门。许是那他怪异的牛借给了她一些力道,只是轻轻的一推便将那门推开了大半。
门后的景象随着青铜门的后退,她终是看清了门里的模样。那是一间满是书香,渗着令她熟悉气息的屋子,如若不是记得她正在天苍的门派试练中,也许会觉得这是在爹爹的书房,就连桌前摊开的书也正是前不久回忆起的,那本画着奇异图案的书。她慌忙爬到桌旁的椅子上,努力勾着那本书,翘起的椅子与书桌之间却始终隔着一道不小的缝隙,回过头仔细瞧了一眼,单但愿檀木的椅子许是能支持她摇晃几下罢。
前后晃了几下,果然勾着书本的手距离愈来愈近,只是那椅子愈加地歪了起来,也不知是她先够到书本还是椅子先一步倒下来。她咬了咬牙,一发狠向前晃了过去,眼见手指尖就要碰到书的边缘,此时的椅子却向后滑了过去,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是她先摔下来也拿不到那本书。想到这里,她猛地伸腿一下狠狠地蹬了椅子一脚,接着这股子力气,她一把抓住了那本书的一页,只听得耳边,“刺啦”一声,而后就是“砰”的一声响,紧接着后背传来一阵闷痛,抬眼就看见那木质的横梁,和那时她偷偷躲在桌子下所看见的一模一样。
耳畔似乎也听见了书房门口传来的爹爹和大哥的声音,没记错的话,下一刻该是爹爹推开书房的门,而后和大哥在书房里商议是否要参宰相胡惟庸一本,时值刘基暴病而亡,朝内上下动荡不堪,宰相专权,而爹爹手中似有一项重要的关于胡惟庸的把柄。来不及再想,情急之下,秋芮胡乱躲到桌子下面,引得那桌子一阵晃荡。不待稳定下来,书房的门“吱嘎”一声,推了开来,一双黑色的鞋子直直地向秋芮的方向走过来,进到她的身旁方才停下。
躲在桌子下的秋芮一时间只觉得不能被爹爹抓住,又一时间忽而想起,这是一个能见到爹爹的好机会,甚而能问问爹爹为什么全家会落得如此下场,爹爹被杀头,其余被流放、被官卖。忽而又想起,爹爹业已被杀头,那这个站在自己跟前的人是谁?眼见这人官袍的下摆在慢慢向下垂落,似乎已经发现桌子下面躲了人,一点一点透露出官袍胸前白鹤的图案,再向上是宽阔的肩膀。
秋芮抓紧掌心里满是被汗水浸湿的不知什么东西的一团,额前的刘海紧紧地黏在头上,就和那时一样的难受,而她同样不敢动上一动,哪怕是轻轻歪一下头,让那恼人的刘海不要刺着自己的眼睛也不能。眼见就要看见那人的面孔,秋芮屏住一口气在胸口,甚至不敢喘上一口气,眨一下眼睛,只等那一瞬给她一个结果。
忽而一阵濡湿的感觉抚上她的眼睛,湿湿的、热热的,沿着她的眼周将不知何时溢出眼里的泪水擦了下去,她顺着那股力道轻轻合上眼帘,眼角的泪水滚滚而下,胸口的那口气也在不觉中吐了出来。再抬眼时,眼前哪有那张书桌和那间书房的影子,更不要说那个疑似爹爹的人了。而在她眼前的却是那只有着大大眼睛的、奇怪的牛,它黑色的眼里似乎有一种可以被她理解为担忧的情绪,看到这里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把抱住那牛来不及躲闪头,将自己的脸颊贴在牛的脸旁,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声音并不大,也许那头牛根本就听不见,就算听见了还能指望头牛有所回应不成。
不想那头奇怪的牛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秋芮的脸颊,秋芮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毛毛的念头,也许它能听懂也说不定,随即失笑出声,就算它能听懂又如何,总归是它救了自己。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感觉一直在警示她,那不一定就是自己的爹爹,也许是什么可怕的、未知的东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泛起点点失落,如若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爹爹该怎么办?岂不是错过了再次见到爹爹的可能。方才还在紧张的要死,现下又想这些有的没的,明明就是自己不想见到那人,她不禁捏了捏掌心。
湿润的、粘粘的一团,就在她的手掌里,忽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秋芮一把狠狠地攥紧掌心,直到“滴答”的声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低头看去,一眼瞧见地上开了一朵朵鲜艳的红花,那是自她的手心里滴落下来的鲜血。慌忙松开手掌,一团浸染了汗水和鲜血的纸团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里,迟疑地伸出另一只手缓缓地展开那张纸,展现在眼前的正是那张她自书上撕下来的,画着图案的那页纸。一时间她握着手中的纸,身上忽而泛起一阵阵寒意,现在的她究竟在哪?有书云,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