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故人已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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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壮墨绿的山峦，高耸入云的断崖，这是明莞城城西郊外绵延的众山之一。
“不知，风弟今日怎么想到来此游览一番？”
尽管殇皓钰知道一切巧合得不像巧合，听雨阁中的闹剧也最终收场。
可惜，即便兰音是伯牙，溯风也不会是她的子期。兰音、李欣最终结局会如何，她这个准“红娘”也没有兴趣知道……
接近山顶的林间小道上，被葱郁繁茂的树木包围的溯风与殇皓钰二人，正踩着林间的落叶与松软的泥土，悠闲地信步而行。二人身后不远处紧跟着的，是殇皓钰不离身的两名侍卫。此时，踏青时节已过，一路走来，几未遇见他人。
殇皓钰笑一边问溯风，一边转头打量着身边之人。
今日的溯风，一身飘然白衣，连那把似乎极其重要而从不离手的折扇竟也被皓白之色的新扇取代，尽数淡去了身上的那股恣意风流，
白衣胜雪，皎洁如玉，绝尘脱俗，风姿缥缈……不变的，只有脸上漫不经心的笑，与永远让人难以捉摸的心思。
溯风只噙笑望向前方，“前面的山崖上，视野开阔，风光极好，王爷您难道不认为，这儿是一个登高远眺，一览美景的好去处吗……
近日来，都是由王爷领着溯风看尽美景，溯风虽尽不了地主之仪，却也想将来时见到的盛景与王爷共享……”
登上山顶，两人淡笼于崖顶的云雾之间，只见山崖四壁白云缭绕，深不见底；放眼眺望远处，果然可俯览四方，明莞全景尽收于眼下，当真一片盛世繁华。
崖上的袭袭猎风中，溯风衣袂翻飞，目光悠远，笑得随兴，却禁不住让殇皓钰有缥缈虚幻之感，望其身姿仿佛遗世独立，似乎真能随时乘风而去。
俯望着前方的远景，溯风握扇漫步朝崖前走去，
“王爷……”
“风弟……”殇皓钰与溯风同时出声，又一齐停下。
已几近崖边的溯风回过身来，微垂双眸一笑道：“王爷先说。”
“风弟，这几日来，风弟你久居客栈，实在非长久之计。为兄已为你在明莞城郊寻得一处幽静美宅，并已命人前去客栈取出风弟的行囊，送入宅中……待会儿，风弟你便随为兄一同去你的新居看看吧……看看为兄挑选布置的“风驻楼’，是否还能让风弟你满意。”
“王爷，这……”溯风笑答，“恐怕有些困难啊……”
溯风的反应，殇皓钰也能预料，正想开口，却听溯风继续道，
“王爷，你与卢相之间，我无心介入，多谢王爷这几日以来的‘诚心以待’，请王爷放心，这几日我俩谈话的内容，卢相也绝对无法从我处得知……至于王爷的‘风驻楼’，还是留着以待他人吧……”
溯风停下，脸上的笑容加深，衣袂在猎猎风中刮得呼呼作响，
殇皓钰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风弟……”
话音未落，与溯风对望中的殇皓钰突然神情大变，惊震甚至带丝惊恐地看着崖边的溯风，嘴噙灿烂的笑，仰身往后倒去……
殇皓钰心神大震，立即飞身至崖边奋力想要抓住下坠落的溯风。无奈，凭他自幼积淀的深厚武功，竟赶不上“他”“坠落”的速度，就连 ，“他”身上一片翻飞的衣袂也没能抓住。
立于崖上的殇皓钰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震怒地往下望着陷落于层层云雾中的溯风，见她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似是在兴致盎然地欣赏着他的惊震，他的盛怒，与对“他”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那从容无比的自在神情，仿佛“他”自己不是坠下了深渊，而是要从此去逍遥遨游，一如听雨阁中“他”所弹那首“逍遥游” 的曲中之音，从此便随风归去，纵情山水、沉醉东风、逍遥自在、流连嬉逐于天地间……
渐渐，那一道绝尘的皓白身影，层层隐入湮漫缭绕的云雾中……最终，消失不见。
殇皓钰挥退欲上前查看的侍卫，抬起的手停留于半空，渐握成拳，良久，脸上的表情慢慢重敛，伫立于断崖边际，凝望下方，面沉如水……
====================================死而======================================
====================================复生======================================
溯风一路北上，前往西北方的瀛州。
毓景十二州之中，正北两州被南下的赭砂占去，西北的瀛州，乃是如今毓景帝国范围内，与退居南方的朝廷、割据东北方的魏博并存，地处西北方的三大势力之一——源氏阵营势力所在中心。
源氏一族尚不敢称帝，却已自立为王 ，建王国，国号“征”。征国表面仍属毓景诸侯国，依旧效忠于殇氏王朝。
溯风直奔向瀛州首府贯征城。
现今烨翮大陆上唯一让她觉得还有些趣的，便是如今贯征城中的一场盛会。
此场盛会，有关征国初登王位的少主，也就是“源氏公子”，
因为是“源氏公子”，理所当然要选美女了。此时的贯征城中，正云集了从征国四面八方而来的名媛闺秀，其中包括了传说中的王畿“第一美人”，众美人在此争芳斗艳，亦为初即位的少王行选绣之实。
既然有了‘源氏公子”，溯风好奇地想来瞧瞧，是否还有人有成为“紫姬”的潜质。
深夜的贯征城上空，皓月当空，轻云蔽月……蔽月的那朵轻云之上，若细细望去，竟隐约有人影。
溯风躺于云之上，回想今日刚落幕的“选美”之会。
经过众名媛使尽浑身解数的较量，最终的结果，无非是“王畿第一美人”成为了“征国第一美人”，前三名都名正言顺的被点名入宫列位侧妃。只是不知为何，“源氏公子”此次并未王妃，
溯风轻笑，莫非是在等待“紫姬”？
“无聊啊……”整个烨翮大陆上唯一的乐趣也结束了，
“云，我们……”去其他世界看看吧——几个字还没说完，溯风的注意力便被下方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鳞次栉比的大道、曲折蜿蜒的小巷中，官宅丛立，府邸相望，正是离征王王宫不远的官员聚居住地。
一正门高挂“林府”扁额的大宅后院，一个包裹刚从深院的围墙内抛了出来。
……宵小？
溯风饶有兴趣地飘了过去。
不一会儿，一双纤嫩的手攀着墙檐露了出来，随后探出一颗娇巧的头颅，一双灵动的水眸在脸上左右转动。虽是男装打扮，但溯风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名女“宵小”，且若论起相貌来，溯风认为，比起白天那刚从“王畿第一美人”荣升的“征国第一美人”，这位明眸皓齿，玉颜羞花的“宵小”则更胜一筹。
左右看了看小巷街道，确定四下无人，女孩整个翻上墙，天香国色的脸上抑制着激动，正要往下跳……
“需要帮忙吗？”突然从身旁传来一声悠然的询问。
女孩一惊，顿时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斜，眼看就要坠下围墙时，却被一阵风力稳稳地拖住，
缓过气，定下心神，女孩连忙转头，恼怒兼有一丝担忧地向声音的来处望去，发现身旁的围墙之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站了个人，夜空中云层覆盖，云影遮住了月光，叫她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只知是男子衣着。
也许是这些天的选美之会，让溯风昏昏欲睡地听着沉闷的筝曲看无趣的的女子看多了，对于这个半夜翻墙的男装丽人，竟然想要与她“说说话”。
女子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在这儿做什么？”
“墙外不比墙内，没有你用来垫脚的石头，你确定你就这样跳下去，不会受伤吗？”
“我早就轻车熟路了……”女孩轻蹙双眉止住脱口而出的话，瞪向溯风懊恼低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呢，又在这儿干什么？”溯风悠然的语调不改。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是我家，我要怎样都与你无关。”
“为什么要告诉我，因为……”溯风一顿，
“我是神仙。”
随着来人的话音落下，一阵清风拂月而过，女孩见其头顶的轻云被微风吹散，月华洒下，来人的身姿在月光中渐渐显现……
“你信吗？”眼前的人笑问，在一片月辉中更加显得同如水的月神般温柔。
“我……信……”女孩震惊地张大了嘴，呆望溯风喃喃道：“真……只有神仙才能长成这样……”
……信了？溯风也微微一愣。她后面的甲、乙、丙、丁步还没做啊……唉，以后干脆就拿这张脸去四处招摇撞骗算了……
良久，女孩回过神来，却问到：“不过，这与我告不告诉您有什么关系呢？”
溯风看向女孩，见她望向她的眼中只有纯净的赞叹与尊敬。
以风将地上的包裹托起悬于空中，溯风笑道：“我看，你这是要离家出走吧……你确定你没有任何困难，也没有任何想告诉我的事？”
“你真是神仙……”女孩瞪大双眼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包裹，
转头望向溯风，略一抿唇：“神仙，其实…我很担心我娘……”
“我是林况的女儿——林慕兰……”
“怎么又是‘兰’……”呵呵，竟然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啊……
“没办法，谁叫我爹喜欢附庸风雅，非把我们姐妹拼成梅兰竹菊。”
“所以……你娘是你爹的小妾，且无家族背景，在林府内受尽排挤，而你也从小跟着你娘饱尝心酸。这次，你私自逃婚，担心你娘从此在林家的日子更难过……对吗？”
“你…你怎么全都知道？”林慕兰的望向溯风的目光难以置信。
溯风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因为，我是神仙啊。”
猜对了？
林慕兰的容貌绝对是她在征国里见过的最好的，女儿有这样的容貌，娘也丑不到哪儿去，而这样的容貌，在林府，若为正室，日子要难过到让林慕兰如此讨厌他爹，几乎是不可能的；拥有如此美貌，却让自己与女儿在林府里日子过得这么艰难，不是正说明其母身后无家族支撑吗？关于逃婚这一点嘛……能把这个世界的女子逼得离家出走的，大概也就是婚姻大事之类的了。
唉……真是很典型的人伦剧剧情啊，让她为她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林慕兰难以置信的目光转为更加的崇敬，忙问道：“那神仙您有什么办法吗？”
……她只问她有没有困难，又没说要帮她解决……
“你还是先把事情完整地讲一遍吧。”
林慕兰不解地望向溯风：“您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只能知道大概。”
“原来如此，其实……”
不听不知道啊，林慕兰逃婚的对象竟然是今天才刚点了三名侧妃的新任征王。这个征王，当真要揽尽天下美女建一个源氏后宫吗？
“……我不想嫁入王宫去过成日勾心斗角的日子，绝对不愿像娘一样，和其他女人共同守望一个男人，我更不愿像娘一样，终日郁郁寡欢，一生凄凉……”林慕兰淡然一笑，“我平日里既没有机会，自己，也根本没兴趣出席什么名媛聚会。虽然时常爱翻墙溜出去玩儿”，她淡笑如故地解释“——因为我的小院平日冷清，不必担心被人发现——却也都是女扮男装，便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尚过得去的样貌为人所知，给自己带来麻烦，因此除了家里人，整个王畿几乎无人知晓‘林慕兰’……但却不知为何，前些日子，大王竟突然下诏，亲点我进宫为其侧妃。就算，林家真要出妃子，在我之上还有嫡出的大姐，不管论身份还是先后，都应是她，而不轮到我啊……
宫里的生活虽然荣华富贵，我却一点也不稀罕。我也不愿做那些明知深宫、豪门生活的痛苦，却只会怨天尤人的女子——包括我娘，分明是自己当初未曾尽力，却只知哀叹自己身不由己。女子的一生，与男子同样宝贵，凭什么就该韶华虚掷、任人轻贱！就算真有命数，我也想要自己掌握！
……这些话，是过于惊世骇俗了，便一直憋在我心里，今日终于对神仙您倾吐了出来……哦，小女子忘了，神仙您也是‘男子’……”
“无妨……”
“唉……”林慕兰抬头仰望繁星浩月，“却不知道在天上，神仙仙子们是否也如地上这般……
比起宫中的富贵，我宁愿一生一世隐姓埋名浪迹于江湖，起码自在无束，更可以见识许多女子终其一生也无法间到的人事景物，绝对比就此坐等轻贱、注定伤心来的强！”
“……想法不错”，溯风淡然看向林慕兰，慢悠地说道 “不过却有三处行之不通。其一，你私自逃走，你的家人必须为你承担罪责，若征王盛怒，他们甚至可能丢掉性命。就算不管林家其他人，你的母亲的处境也堪忧，这点，你自己也知道。其二，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貌女子独自行走在外，除非你有把握能应付一切状况，否则……其三，现今整个烨翮大陆上战火纷飞，烽烟四起，你要四处浪迹游览，难道是要去战场上看尸骨？或是自己也成为其中之一？”
林慕兰的脸顿时暗淡下来，
“但是……若我不走，一生便只能像我娘那样了……
那个王根本就不认识我，说不定下了诏之后，早就把我忘了……对了”，自我安慰的林慕兰脸上重燃起希望“您是神仙……”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并非‘神仙’，也没有卜算过去未来的能力……”打断她的话，对上林慕兰震惊而有些绝望的脸，溯风脸上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或许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仙，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很多时候，谋略智慧比神仙法术更管用，否则，刚才我是怎样得知你家中之事的？”
林慕兰姣妍之上再次浮起一丝希望。
“具体怎么做，我不会教你。”此话让林慕兰一愣，随即若有所悟的微微地头沉思。
“但我却想告诉你，因为……”溯风露出笑脸，“我与你气味相投……若你解决了第一个问题，假如你愿意，我便可以帮你解决剩下两个，甚至带你去一览你想象不到的美景，见其他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事物……”
林慕兰水眸中光彩闪动。
“不过，成功解决第一个问题，是一切的前提，我可不想收一个连这点智慧也没有的人在身边，成为拖累……”
毓景万和五年的春末，尚书林况的二女儿，不知为何刚被新任征王亲点为侧妃的林慕兰，向家中提出外出祭祖还愿的请求，林尚书欣然应许。但或许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林二小姐确实无福消受王恩，所乘马车竟然在半途的山道之上坠毁，山道之下是奔流而过的滔滔衡江之水，除了散落于衡江之上的马车残骸，小姐与车夫的尸首皆消失于奔腾的江水之中，林家久寻之而不可得……
“……夫人请节哀。”林府内，刚通报完毕二小姐之事的丫环对一旁泪如雨下的秋氏安慰道，“你先下去吧……”秋氏含泪挥退丫鬟。
待其走后，秋氏再次展开藏于手中紧握的书信，哽咽道：“女儿，你一定要比娘幸福……”随后，将手中的信笺付之一炬……
单身的车夫，带着丰厚的报酬已离开贯征城数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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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自己才诈死一次，又带出一个诈死的。溯风感叹，不吉利啊……
“你确定你要跟我走吗？我要去的，可不是其它的‘地方’，而是其他的世、界……”
“当然要走，你允诺过我的，要带我去看遍世间的奇景……”
就这样，“源氏公子”可能正在等待的“紫姬”，被溯风顺道地拐走了 ……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故人已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