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向南》瞳颜无计

3、第三章

　　“顾北，你好。”

　　一个连问候都算不上的招呼，一个记忆中出现过千百次低沉柔和的声音，此刻他拨弄着自己低音提琴般的嗓音，却在顾北的心里掀起波涛。顾北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却不敢张口叫出他的名字，她怕不是他更怕是他。

　　“我是向南，听出来了吗？”

　　顾北当然听出这个声音了，即使向南缺席了十年，但每一个晚上这个声音都会在顾北的耳边反复出现，所以这声音对于顾北来说陌生的如此熟悉。

　　顾北纵使现在想对向南说些什么，看看手上的戒指她也只能轻声嗯了一下，当作对向南的回答。

　　“可以和我见一面吗？晚上六点，我在W酒店餐厅等你……我会等到你出现。”

　　顾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向南，可以？还是不可以？可以，她明天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这对庄懿轩不公平。不可以，她怕错过这一次可能和向南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

　　她只能在这种慌乱的挣扎中挂断了向南的电话。

　　木子看着顾北的脸透着炙热的红，两个脸蛋像是熟透了的番茄，而且这种红已经扩散到了耳后。顾北的手死死地握着电话，虎口的纹路都被力道撑的模糊。

　　“北北，怎么了？”木子轻轻拽了一下顾北的胳膊。

　　顾北原本站起来的身体，此时又陷在了VIP休息室的沙发里。她按亮了手机，看着这串陌生的号码，尾号是“1010”。

　　“小北，以后1010就是我的幸运数字。”

　　“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的生日啊，你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幸运。”

　　这是顾北第十六个生日那天，向南偷偷从大学跑回来给她过生日时说的话。她到现在都能回忆起那时的向南看她的眼神里好像藏了星星一般的闪亮。

　　向南就是有这种魔力，三言两语就能将顾北想要封存的记忆全部打开。顾北手上的那颗金刚石此刻不是套牢她的枷锁，它更像一个钻头切割着顾北的心。

　　为什么向南出现了，偏偏是在她已经放弃的时候。

　　可是顾北不甘心，不是不甘心就此放弃，而是不甘心等了十年如果不是向南今天的这个电话，他们之间只会无疾而终。她要去见向南，即使他们之间隔着十年的空白，即使她和他的生活可能都已经木已成舟，她也要给自己十年的青春一个交待，给自己十年的等待一个句点。

　　顾北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六点。

　　“木子，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探视你。”

　　木子看出顾北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但是顾北的性子如果她不说凭自己再怎么审问都是白搭，她也只能放任顾北离开。

　　顾北在街边跳上一辆出租车，以为可以很快就到酒店。可是被向南冲昏头脑的她忘记了今天是工作日，整个城市在下班时间前后都像中风了一样。她打的车也很快融入了整个下班大潮中，司机师傅看着前面望不尽的车尾灯，叹了口气，悠闲的抽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报纸，一页一页品读着报纸上的奇闻逸事。

　　“师傅，咱们可以走别的路吗？”

　　“姑娘，这是下班时间啊，走哪条路不堵？别着急，你看前面不是在一步一步的动了嘛。”

　　不着急？顾北心里此刻有一把火，随时可以点燃司机手里的报纸。顾北看了看前面老牛拉破车似的速度，还比不过车旁边来来往往人群的脚步快。她掏出钱塞给了师傅自己下了车，决定抄近路跑着去。

　　即使看着再近的路也隔着一个街区，夏天的晚上没有一丝风动，但顾北跑起来的速度足以让她的头发飘在脑后。她只希望能在向南离开前赶到，他不要再一声不响的淡出她的世界。顾北越来越快的速度让她已经忘记自己脚上穿着的是五厘米的高跟鞋，眼看着酒店就在前面了，她一步乾坤却不小心崴了一下脚。

　　“没关系，一点儿都不疼。”

　　顾北在心里开启了顾氏催眠疗法，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催眠法奏效了，还是自己的耐受力很强，她真的不感觉疼。

　　从门口到大堂，酒店里的每一位员工都亲切的和顾北打着招呼，礼貌谦和。顾北认定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她觉得可以和向南相安无事的吃完这顿饭，然后明天九点钟不带一点儿遗憾的和庄懿轩开始新的生活。

　　顾北和服务人员说了自己要去的餐厅，服务员尽责的带着顾北穿过大堂，走过长廊，最后到了餐厅门口。里面飘出了淡淡的樱花香，顾北闻到花香，感觉心里好像有人在击缶一样，一声比一声震荡，一下比一下猛烈。

　　她安慰自己：“没关系，是在餐厅见面。里面一定有很多人在吃饭的，淡定一点。”

　　顾北用左手的拇指把无名指上的戒指转了半圈，点头示意服务员开门。服务员推开了餐厅的门，里面满满的粉色樱花闯进了顾北的视线。她定了定神，看到了正对着门口的方向有一个穿着灰蓝色衬衫，上身坐的笔直的人。是向南，没错。他梳起了少年时额间的碎发，露出了饱满的额头，没了小时候的婴儿肥，现在的脸庞看起来更是一个英俊男人的轮廓，一时间所有关于向南的标签汇聚成了一股力量推着顾北向前。

　　“你好，向南。”

　　顾北知道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在他的身后喊着他“向南哥”，从他的眼神里顾北看出了犹豫和一些她读不懂的情绪。也是，毕竟他和她都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男孩儿，女孩儿。

　　向南起身伸出了左手，顾北递上了右手，他们就像很久不见的普通朋友一样轻轻的握了握手。顾北被向南冰凉的左手握过以后，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说不清向南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只是以前他的手都是暖的，冬天里他都会把顾北的手紧紧的包裹着给她温暖。他的手在顾北印象中那暖暖的感觉，在每个冬天都会被顾北拿出来反复怀念。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

　　“喜欢吗？”向南指了指周围的樱花，打断了顾北的思绪。

　　“嗯，很美啊。没想到会有餐厅的装饰都用樱花。只是……樱花这个时候还开吗？”

　　“当然不会这个时候开啊，都是假的。”向南的嘴角轻佻，那不是一种愉悦的神态，顾北开始有些琢磨不透他了。

　　菜品一道接一道的摆上桌子，顾北觉得两个人吃这些未免有些浪费。两个人？顾北现在才意识到整个餐厅除了上菜的服务员以外，只有她和向南两个人。

　　“这个餐厅口味不错啊，怎么生意好像不太好？”顾北不好意思直接问为什么只有他和她，所以只能自以为是的绕着弯。

　　“你是想问为什么只有咱们两个人吗？”

　　向南倒是毫不犹豫的戳穿了顾北的心思，顾北对自己闪躲的言语有些无地自容的低下了头。

　　“喝了面前的那杯酒，我就告诉你。”

　　以前向南从不让顾北喝酒，总是对顾北耳提面命地说：“好女孩，都不会喝酒。喝酒对身体不好，而且万一遇到坏人我又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顾北都一直记着，只是在她等不到向南的十七岁，她喝遍了啤酒、白酒、红酒。面前的这一小杯红酒对她来说真是“杯水车薪”，顾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十年没见，除了酒量你好像什么都没变啊。……不对，好像胸变大了。”向南无所谓的挑逗着顾北的底线。

　　“你……”

　　“我包下了这个餐厅，把他们原来的装饰都换成了樱花，为了你，高兴吗？”

　　向南说话的声音是顾北觉得最舒服的频率，就像以前爸爸唱摇篮曲时的一样。她有些沉醉，暧昧的情绪在紧握的双手间流动，直到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硌疼了她的手心，她才有些清醒。

　　“向南，我……明天就要结婚了。你……”

　　顾北想知道这些年他去了哪儿，做了些什么，身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出现，可是又不知道以现在的身份问出口会有什么后果。她很害怕，怕只要向南的一句话，庄懿轩四年里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东流。所以没问出口的话就这样吞没在心里。

　　“我知道，一会儿送你一份大礼，祝你幸福。”

　　向南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颇为大方的示意了一下顾北，然后也是一饮而尽。看起来向南并不把顾北要结婚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他仰头喝酒的时候看顾北的眼神，让顾北有些不寒而栗。那冷峻的目光不似从前那般阳光柔软，顾北总觉得和向南的这次久别重逢，两个人之间有一道推不倒的铜墙铁壁隔着。

　　顾北想要仔细的看看面前坐着的向南，只是自从她刚刚喝下那口酒以后，意识就渐渐模糊，好像耳边一直有细碎的嗡嗡声，身体也有些微微的轻晃。她一只手抓住了椅子，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滚烫发热。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喝多了，可是以她的酒量刚刚那口红酒真的不算什么。要么就是长久以来压抑着的心，在见到向南的时候终于松懈了，所以她醉了。

　　仅有的理智提醒着顾北，想见的见到了，十年的时间祭奠的感情，也可以落幕了。明天要和一个不同的人开始新的生活。她凭着自己仅存的意志站了起来，只是身体轻的像一片落叶不吹秋风就能自己从枝头翩跹落下，向南两步就到了顾北身边。

　　“你醉了，我带你去休息。”他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

　　“不用了，我明天还要和庄懿轩领……”顾北一句话没说完就整个人没了力气倒在了向南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