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玉瑛柔云》宋小倩

11、生病

　　周瑛在井边打水，现在已经临近年关，北风呼呼地吹着，周瑛搓着冻红的双手，拎着半桶水，小心翼翼地走下冻冰的井台。
　　她还太小，虽然干了半年多的杂活儿，却也还是拎不动一大桶的水，只好半桶半桶地往家提水。
　　“汪！汪！”听到两声狗叫，周瑛抬眼一看，却发现了扑过来的乌龙，她开心地笑了，放下水桶，蹲下身子用手在乌龙的头顶抓了抓，她累得几乎脱力，实在是抱不动这条肥狗。
　　周瑛眉眼弯弯地笑着，灿烂的小脸几乎晃瞎李永琪的眼睛。
　　“累成这样还笑，真是没心没肺。”李永琪上来把水桶拎起来，走在前面。
　　乌龙摇着尾巴在周瑛身边跑前跑后，一脸谄媚，周瑛揉了揉酸涩的胳膊，满满地跟在李永琪身后。
　　这半年李永琪长高了半个头，男孩子就是比自己有力气，自己提水的时候跟蜗牛爬似的，可水桶到了他的手里，却仿佛是空的一样。
　　周瑛很开心，这段日子李永琪经常来帮自己干活儿，虽然他面冷心人、不太会干，常常越帮越忙，却也让周瑛感到非常开心，只不过自己的开心还是不要被他发现的好吧，这个别扭的人。
　　李永琪走在前面，憋足了劲儿提着水桶，想要做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其实他的胳膊真的很酸。这死丫头，没力气还提这么多水，真是个傻子。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田氏在院子里喊，“大妞！大妞！这丫头死哪儿去啦？没良心的白眼狼！”
　　如今的田氏已经快要临盆了，有经验的妇人告诉她多活动才好生产，要不然很容易出危险，更何况她都二十多岁了才生第一胎，自然是怕得要命，每天强迫自己在院子里走两圈儿。虽然院子里被张老七打扫得干干净净，可毕竟是冬天，总会有些湿滑，天气也很冷，田氏经常气不顺，往往这个时候就会骂上周瑛一顿。
　　李永琪听到田氏骂得难听，回头看了看周瑛，却只见到周瑛的小脸。
　　“到家了，谢谢永琪哥哥。”周瑛甜甜的笑容感染了李永琪，连额头上的那块伤疤也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李永琪如预料中的不好意思了，周瑛摸了摸乌龙的脑袋，接过水桶，慢慢地走回家去。
　　虽然叫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哥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周瑛还是叫了，李永琪给了自己很多帮助，她真的没什么可以报答给他。虽然自己当初接近他的动机并不光彩，但是李永琪的确是个好男孩，值得自己叫一声哥哥。
　　田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估计再有半个多月就要生产了，可惜家里张老七病着，虽然已经能下地了，却还是不能上山打猎，坐吃山空让田氏更加恼火。
　　“提个水也这么半天，你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田氏的眼刀狠狠的在周瑛身上挖了几下，脚下却没有靠近，天气太冷了，周瑛手里的水桶晃晃悠悠，田氏害怕一不小心滑倒，她的宝贝儿子可不能有一点儿闪失。
　　周瑛咬紧牙关将水桶提到水缸边上，费力地将水倒进去，倒空的水桶放到地上的时候，累得两条胳膊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可还没等她喘口气，田氏那边就又开始嚷嚷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快做午饭，一会儿你爹就回来了，忙了一天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周瑛知道田氏这是心里有火，变着法儿的拿自己出气呢。这段时间张老七的身体虽然好了些，可精神头却大不如前，明明没到三十的壮年男人，却仿佛老了十岁一般，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看着田氏的肚子也没有了前几个月兴奋的光彩。田氏追问了他几次，他都没说，只是说身上不舒服。
　　田氏本来就月份大，晚上总是起夜睡不好觉，加上自家丈夫神色间流露出的异样，让她的心始终悬着，她的郁闷无处发泄，只能出在周瑛身上。
　　顾不上许多，周瑛连忙烧火做饭。
　　张老七一进家门就见自家闺女蹲在灶台边上盛饭，白嫩的小脸上沾着一道黑灰却懵然不知，见到张老七进门，开口笑着喊道：“爹，你回来啦？马上就能吃了。”说完喜滋滋地把饭菜端到炕桌上。
　　眼见着宝贝闺女一天比一天瘦弱，怎么说也是自己娇养大的姑娘，原本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如今却照顾着他们两个大人。田氏背地里对周瑛的打骂他是知道的，他也对田氏的做法很有意见，只不过看着妻子日渐憔悴的脸色，想了想那天族长的话，每每帮助周瑛说的话到了嘴边，就又被他咽了下去。
　　这段日子周瑛已经习惯了田氏的使唤和张老七的冷漠。晚上，周瑛拖着疲惫的身体爬到炕上，连衣服都懒得脱就睡着了，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阴暗的牢房。
　　“开门！开门！你们放我出去啊！”周瑛拍打着漆黑的铁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却只能听到自己凄厉的哭声回响在牢房里。她觉得浑身都在痛，仿佛被人打散了扔到冰冷潮湿的地上。她再也喊不出一声，连眼皮都动不了一下。
　　自己不是重生了么？弟弟也要出生了，跟上一世是不同的。她大声的喊着，嘴唇却似乎有千金重，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张开一点点，难道自己的重生只是一场梦么？老天爷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为什么？如今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也好过上一世在张艳娘手下讨生活，就因为自己不愿意做艺妓，她便让自己做最低贱的使唤丫头，差一点儿就被她虐待致死，如今的情况已经是好很多了。
　　她不要回到那个可怕的牢房，不要！
　　“大妞！大妞！”有人急切地在喊她。
　　周瑛听不清他的话，想答应也出不了声，仿佛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她的胸口，她的双手胡乱地撕扯着胸前的衣服，仿佛这样才能多吸入一丝空气。
　　“他爹，你说大妞这是咋了？”田氏看着如同发疯一般撕扯着衣服的周瑛有些害怕。
　　“咋了？还不是被你弄的。”张老七有些生气了，没有儿子之前周瑛就是她的心头肉，如今有了儿子，周瑛的地位肯定是要往后站，可田氏也不能这样折腾闺女啊。想想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在身边养大，闺女又被媳妇折腾得生了病，万一大妞有个三长两短，儿子那边又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看着病重的周瑛，张老七给她灌了一大碗姜汤，把布巾浸透冷水敷到她的额头上，又给她盖好被子，等到周瑛的呼吸渐渐平稳，这才对着田氏发出郁闷了好久的火气。
　　“大妞就算不是咱俩亲生的，好歹也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拔大的，往日你对她多好，可如今呢？好好的闺女被你弄得病歪歪的，我也被族长拉去教训，你这是要把咱这个家作散了才甘心是不是？”
　　田氏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即便是多年无子，张老七也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还把捡来的周瑛当成亲生闺女一般疼爱。张老七的种种做法，从前的田氏在心里是充满感激的，不为别的，不因七出之条休掉她就是她天大的福气。
　　从前田氏是个人人称赞的贤妻良母，出门在外讨生活的时候，跟着张老七在大官家里帮佣，虽然收入不少，却是受尽了那些家生子的捧高踩低，否则也不会舍了那么好的差事回到家乡。
　　田氏一直是温柔贤惠的，张老七也一直很敬重她，作为一个见过世面男人，他并没有把无子的事都怪罪到田氏身上，相反的，他一直在顾及着田氏的感受，毕竟二人在外这么多年，相扶相守走到今天，田氏也付出很多。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古代男人，张老七真的算是个异类了，只是田氏终究是个农妇，如果说过去能够跟丈夫举案齐眉，是因为自己的缺陷，那如今她有了儿子，则是真正的扬眉吐气了。
　　田氏如今已经完全体会不到丈夫的好处，只是觉得丈夫为了个捡来的丫头说了自己，原本因为怀孕被折磨得非常脆弱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丈夫的责难。其实也别怪田氏，是个女人就都会有脾气，往日她贤良淑德是因为自己不孕，如今自己的儿子是文曲星转世，她多年的隐忍完全爆发了。
　　张老七的话听在田氏的耳朵里完全变了样子，大妞生病是因为她想偷懒，而张老七被族长教训完全是因为大妞说出了自己肚子里的秘密，为什么丈夫会把大妞的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肯定是大妞这丫头背地里说了自己的坏话，才会让一直疼爱自己的丈夫跟自己说这么重的话。
　　田氏如同受伤的母狼一般哀嚎起来，“我不活啦！活不了啦！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田氏摸一把眼角的泪水，扭头就看到了炕上的针线笸箩，一把拿起笸箩里的剪刀抵在肚子上。
　　张老七没想到自己的几句话居然让田氏有了这么大的反映，一时间愣住了，见田氏不想是在开玩笑，连忙上前要去夺剪刀：“孩子他娘，你这是干什么？”
　　“别过来，你不是不要我们了？那你就守着你的宝贝闺女过吧！”田氏哭喊着挥动剪刀向着自己的腹部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