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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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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曼妙的歌舞随着歌姬们的低吟浅唱美不胜收,那微微忧伤的曲词,和着长笛幽怨的音律,天上人间的渺远。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顾朝的天子端坐在主位上,似乎是被这哀伤的歌触动,竟然一直没有再说话。
寒妃浅浅一笑,以绫缎掩了口,咳嗽一声。
高祖这才回头,关切的看了她一眼:“典央你可好一些了?”
寒妃深深福一福身:“谢皇上关心,臣妾好多了。这支曲子,可是《春日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那么多的愿望,隐忍的放在这一杯沉沉的祝酒里,只愿长相思,就只是仰头饮尽相思。
安若渊。安若渊。
顾高祖下意识的念出这个名字来,自己的心已经被微微的搅动了。
寒妃没有注意他的反常,宫女递来定风茶,她接过来浅啜一口,才向着高祖道:“臣妾也很久没有听这曲子了,陛下真是知臣妾心啊。”
高祖慢笑一下,眼睛仍旧盯着台上,那群歌舞的烟云。
安之若素,沉渊千重。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这样镇静而惊险的名字。
眉目如画,一对眼睛仿佛是浩瀚的天宇,俊采星驰。
司礼院有史最年轻的司礼,安若渊。
秀丽的长相,皮肤细腻如同瓷器,温润如玉。
他微微的低头,长发如同水瀑般流淌而下,轻拂到他脸上。他像是被水淋湿,带着一身将溺毙般的紧张与欢乐,没有抬头去看,只听见他柔和的声音:“陛下,此时你就可以起身了。”
一套祭天告祖的大礼,被他亲身示范教授,行云流水。
这样安静美好的男子,年少的皇帝心里有着懵懂的哀伤,仿佛是对着一件易碎的珍宝。有着脆弱的轻微的生命。
他为他量身度衣,仔细的表情轻轻掠过他的视野,一双手长得细长玲珑,犹如玉器般微微透明,量好,对着他轻轻一笑,春动水开,破冰而出。
“安若渊,你长得真像春天。”年轻的帝王看着那个笑,情不自禁的赞道。
司礼大人被这夸赞弄得稍微脸红一下:“陛下过誉了。不过提起春天,陛下可听过一支曲子叫做《春日宴》?”
说完他一边继续慢慢的收拾着东西,一边低低唱道: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那是高祖此生第一次听见这歌,日后他一直固执的听它,却始终没有再听见安若渊那日,那样绝望轻微的歌声。
因为无可企及,而绝望得无以复加的疼痛的歌。
让这年轻的君王几乎流泪下来。
他总归是爱过他的。
直到他离去的时候,沉沉跪在高堂殿阁之下,举杯饮尽他倒的酒。
抬眼看他,那对眼睛依旧美丽如昔。
“臣愿陛下保重身体,此去经年,再无重逢亦无悔今生。”他慢慢的把酒杯放在地上,优美的唇边浮现一个美丽到绝伦的笑容。
这男子再次的对他拜倒一次,宽广的云袖铺开,他总是把崇敬和爱演绎得这么完美,一言一行,极尽尔雅。
自此再没有见过,他被高祖身边的重权之臣送到遥远的北延,后来就完全的消失。
高祖一言也没有发出,只是安静的等待着时光蔓延。
直到后来皇后怀孕,破灭掉他最后一点对静德一族的愧疚。
永远不要去研究是谁对谁错,感情的世界里只有牺牲者的尸骨,累累如坟茔千重。
没有让他挥下杀戮之手的,是同样年轻倔强的皇后,那一双坚贞勇敢的眼睛。
她穿的还是那件薄薄的绸缎睡袍,散乱的发委在纤细的肩膀上,不顾产后虚弱的身体,勇敢而沉默的跪在了他脚边。
只这一跪,听见彼此心里那绝望的疼痛,祭奠着各自无望的爱情,飘零破碎。
这样的无奈,无声的蔓延。
我可以理解你,但是真的无法原谅你。
那是彼此怎么也无法说明的,玩笑一般的错过啊。
高祖安静的看着台上的歌舞。寒妃玩着盘里的果脯小球,一边低低的向着他笑道:“臣想去天机宫,求国师大人去卜卜,看我那宫里的摆设可冲犯了什么,一时二会的总是着风,可不麻烦的。”
“你叫清荷去你那里吧,我一会写个牌子他就可以进去了。这么远你走了过去又要累的。”高祖想了一回,说道。
寒妃忙谢恩道:“那臣妾谢皇上的体恤了。”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
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
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
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
奴去也,莫牵连。(语出《红楼梦—分骨肉》,惜春远嫁的词。给小润用,倒是很相宜)
他知道他总会再次遇到他。
哪怕是隔着再遥远的距离,万水千山。
他总会记得他。
天慈润一身华丽的锦绣,那好看的脸上居然依旧笑容洋溢。
“风遥哥哥喜欢我这衣服吗?是压金坊的联珠纹锦,十多个绣女忙了整整七天才造出来一件,光是这衣料上的线,便是产自南疆的异色绦,与黄金等价。”天慈润念念叨叨的,那执着玩物的精神真是不变。
季风遥看了一眼他那美丽繁复的衣服,的确是精致无匹,只是他脸上那祥和的笑,令他有些不安。
“路途遥远,保重些。”他只好这样的说道。
路途遥远,还在几个月之前,他就去过更加遥远荒芜的北延,没有其他,只是因为他来求他救人。一路的劳顿,丝毫不疲。只当是玩了,不管玩到多远的地方,总是知道自己可以决定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就可以再见的。
“风遥哥哥也是呢。”他笑道,抬眼看看一旁的父亲,“爹爹,我走了。”
宁王殿下无语的注视着儿子,终于只是淡淡的挥了下手。
“哥哥且放心吧,我们在南秀那边做玉石和香料生意已经多年,人脉广达,定不会让润儿有什么闪失的。”宁王的弟弟,天慈郎一边扶了侄子上车,一边告解道,“放心。”
季风遥知道他们自然是有话要嘱托自家人的,于是只是再看了天慈润一眼,就走到旁边的偏殿去了。
“小遥不高兴呢。”北望轻坐在了供桌之上,摇晃着自己的双脚笑道。
“殿下怎么坐到那上面了,快下来。一会皇上也会来,被看见不好的。”季风遥哄劝道。
北望轻倒也听话,只是撒娇的向他伸手:“你来拉我。”
他一拉住那微凉的手,就安心的跳了下来,自发的跳到他怀里。
“要不我去求求父皇,去跟那公主成婚可好?”他笑眯眯问道,“反正父皇对我历来可有可无的 ,没什么要紧。”
季风遥抚摩着他的头发:“我并没有这么说。”
北望轻得意的笑了:“可是小遥你心里不高兴,早知道你这么不高兴,我就不拜托你做着多余的事了。”
他勾着这善良的男子的脖子,趴在他耳边道:“小遥啊,你要记住,永远不要认为是自己把别人推进了深渊,也许啊,即使你不那么做,天慈家自己也会去争取这个机会的。没有人真的完全肯不为了自己就去牺牲的。你只是恰巧的充当了推波助澜的人,所以那不是你的错。”
你怎么,总是这样的冷静呢?
冷静得,分豪不像个16岁的少年。一对明媚的眼睛眨一眨,谁也看不见真相。
季风遥心里凉凉的,有点忧伤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