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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

  •   新春一过,天子御令,将早以自谪为庶人的天慈一族重新荣耀,恢复先前宁王身份,并且世袭,将其子天慈润封做享王,与秀林公主指婚。待到春暖,即将奔赴秀林成亲。
      于是堂堂的断袖大少爷摇身一变,做了别国的驸马爷。
      天慈一族对于这个拿回来的王侯身份,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晓。不过好在经商惯了的他们,亦早明了皇恩浩荡,消受起来是多么艰难。惟独尽可能的寻找保身的方法,才可以顺利的延续,家族的生存。
      位高而权重者,总是被别人看见无限的风光。却不知任何的一种风光,都是要拿代价换的。
      换得起,就可以好好享受,自己想要的生活。
      季英寒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手里一杯清香的顶级春安茶,正上升着袅娜雾气。
      大司学好品茶,这是众所周知的嗜好,于是乎每年各地孝敬的茶叶,有时候甚至有比进贡皇宫更加绝妙的品种。
      而今天这一盅,也是没有谁比得上的。
      春安产自南秀疆的小山村安柔,有七棵茶树生长在云雾缭绕的登仙山顶的悬崖边。七年一生七年一养,四十九年循环方得这最吸取天地灵气的一点点。且采摘极其危险,稍不留心就会失足坠崖。因此这七斤来之不易的春安,价值简直是无法用金钱去衡量的。
      送得起这么雅致而金贵的礼,普天下只有天慈家。
      “宁王殿下实在是太客气了。”季英寒笑微微的品一口,馥郁而清醇的香直冲口腔,犹如醍醐灌顶的清明顿现,令阅茶无数的季大人也赞叹一声“妙绝妙绝”。
      天慈宁温和的一笑:“既然季大人喜欢,那本王就没有白走一遭啊。”
      这茶是他亲自去南秀山水迢迢的带回来的宝贝,果然是物有所值。
      “殿下真是喜事连连让人羡慕啊。”季英寒喝好了茶,笑眯眯开始寒暄道。
      天慈宁一笑:“哪里哪里,比不上季大人父子同朝风光无两。听说陛下对风遥是赞赏有加,要封他做德政院的督政了吧?如此年轻有为,方让人羡慕啊。”
      “哈哈,殿下过奖了。那孩子成天东游西荡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季英寒脸上添了光彩,客气道,“倒是令郎,即将成家立业,才是父母最宽慰的事吧?”
      别的父母,或许很宽慰吧。
      天慈宁无奈的一笑:“英寒兄你当真对我生分了啊。润儿是你看着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心意?”
      他叹息一声:“我虽然知道物是人非,但是对你总抱着些许希望,以为可以同以前一样,没有芥蒂互相坦诚相待,如此一来,竟是我错了啊。”
      他的话勾起了季英寒对往事的怀念,但是时至今日,他也无法再去判断,这一番触动人心的话,究竟有几分的真假。
      “英寒不是个真真为官为迷了心肠的人。”良久,他才开口道,“只是有太多的事,身不由己了。”
      天慈宁一笑:“我并非是来责难你向陛下提点出此事,我也知道这是谁的授意。她当真还是如同以前那样,果断坚决,怕是眉头也没有皱过一下吧。”
      那个“她”,幽幽的被提出,仿佛一丝纯白雾气,带着冰冷的情谊。
      “你与她多少年的纠缠了,竟然还是念念不忘吗?”季英寒叹息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你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
      还君明珠。
      这句话深刻的伤害了天慈宁的记忆,他长长的叹气道:“季兄不是不知道我对她的真心,无论何时也依旧如此,哪怕她要我拿润儿去牺牲,我也没有犹豫。”
      季英寒想说点什么,却一时找不到话了。这向来以嘴利著称的司学大人,终于没有再出言阻拦或者是延续天慈宁的话。
      “她那时真是美丽。”天慈宁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兀自的叹息道,“可惜我们都没有权力自己决定自己。”
      即使当时他是权倾天下的王爷,富可敌国。
      即使当时她是大将军家的独女,倾国倾城。
      但是沉沉压在顶端的命运,依旧挣扎而不得。
      眼睁睁看时间,把我们带到这样的方向。
      “我只有一件事求你。”天慈宁看着季英寒,“如果大人愿意惦念当年情谊,我只求一件事。”
      他坚决的目光让季英寒一愣,竟点头了。
      天慈宁郑重道:“我天慈是为了替圣上分忧方接受了这外姓为王的头衔,但是请君上莫要忘记天慈也曾两次请求失去这头衔。不论何时,希望大人可以替天慈宁说句话。尤其是在,三人成虎的局面下,请大人务必让君王相信,天慈不会谋逆!”
      他一口气说完,抬眼去看季英寒的反应。
      “你终于还是舍不得她。处处为了她想的。”季英寒松一口气,坦言道。
      天慈宁摇头:“我如何会不恨,不过是想要顾全天慈全族的未来。”
      你我,何尝不都是在艰难的求存?
      伴君如伴虎,你如何会不明白?
      送走了心事重重的王爷,季英寒独自又回到了大厅,继续坐了下来。
      “一着险棋。”季风遥坐在另外一侧,看着他的父亲。年轻英俊的脸上,挂着他那招牌式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险不险就看他自己的决定了。”季英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风遥无所谓的笑笑,把腿伸到椅子上,用手抱住了膝盖。
      “成何体统!”果然成功的激起父亲的反对,“你都多大个人了,还这样站没站样坐没坐样的!”
      “父亲不想问问我究竟在想什么吗?”季风遥慢慢的说着。
      儿子忽然间忧郁了。
      季英寒怔一下,方反应过来:“你舍不得润儿了吗?那么多年都没有产生过感情,而今你也要昭告天下我季英寒的儿子是个断袖?”
      “我只是觉得,这么做的我真是残忍。”季风遥把手扣紧一点,“明明知道他一定不会拒绝我,就去利用他的感情,我真的。。。”
      季大司学沉默了一下,才说道:“那你就更加能够明白润儿的心情了,他和你又怎么不是一样呢?”
      他走到儿子身边,怜爱的拍拍他的头:“你也觉得很辛苦吗?自从你娘去世了以后,我总是强迫你去快一点长大,好为我分担一些什么,是不是为父太自私了,没有过问你真的想要的是什么?”
      “知道还问我。”闷闷的声音,季风遥无奈道,“父亲你不怕,四殿下会牺牲掉我的时候,你该怎么选择吗?”
      季英寒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他们是对手亲人还是牵绊呢?
      “你认为我有老糊涂到分不清事情的孰重孰轻了吗?”季英寒正色道,“我不是为了让那个人把你弄死,才一直不动声色的。”
      季风遥笑了一笑:“不愧是爹爹啊。”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快乐的伸一个懒腰,“我走了!”
      他不等父亲再说什么,就已经消失了。
      说什么呢?其实我只是害怕,如果有一天,是我自己决定去为他牺牲的时候,爹爹你,会不会来救我?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你就不要来了,因为,那么一来 ,恐怕我做的一切,会是白费。
      我要帮助他,达成他的心愿啊。
      季风遥忽然明白了父亲那句话。
      “那你就更加能够明白润儿的心情了,他和你又怎么不是一样呢?”
      他当然,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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