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尽头》米约

2、第二章

　　从小，叶晨霜和岑彦文就是冤家对头。
　　可能是因为父母很喜欢叶晨霜，总开玩笑说要把她带回家当女儿养，岑彦文当了真有了危机意识，也可能是因为哥哥岑彦兮对他爱答不理，却很喜欢带叶晨霜玩，他心里不爽，迁怒于叶晨霜。十五岁以前，岑彦文一直对叶晨霜各种看不顺眼，以捉弄她为乐。
　　叶晨霜还小的时候受了欺负总是眼泪汪汪地找哥哥叶晟霆和岑彦兮，让他们给她“报仇”，后来长大一点，她开始自己动脑筋报复岑彦文，比如不动声色地在他父母面前告他黑状，又比如故意让他们班的同学看见他“欺负”她的恶劣行径什么的。
　　她有点小聪明，又很会扮无辜，眼泪说来就来，岑彦文没少因为“欺负叶家妹妹”被他父母胖揍，被他们班同学鄙视。

　　“这么会做戏，你怎么不去当演员啊！”岑彦文经常这么讽刺叶晨霜。
　　叶晨霜拿出一枚小镜子臭美地照来照去：“姐正有此意，等姐红了，赏你一个签名拿去卖，肯定能卖个千八百的。”
　　“姐你个头，我比你大三个月！你是妹妹，该叫我哥哥才对！”
　　“什么哥哥妹妹的，少恶心了！”叶晨霜做呕吐状。
　　“你才恶心，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有点形象？”
　　“我怎么没形象了，我形象多好多光辉啊，我要真去当演员，没准就是第二个赵薇了！”
　　“叶晨霜，你上辈子是猪吧？不然这辈子的皮怎么能厚成这样……”
　　“你才是猪！该杀千刀的死猪！
　　……”
　　这样的琐碎斗嘴，是二人之间的日常。

　　那时叶晨霜和岑彦文都十五岁。他们读同一所初中，还是隔壁班同学。
　　那时，看多了日漫和言情小说，陷入少女情怀的叶晨霜对温柔斯文的邻家哥哥岑彦兮产生了朦胧好感，血气方刚的少年岑彦文则迷恋着才貌双全，气质超凡脱俗的校花陆冰。
　　很快的，岑彦兮去了北方上大学，因为距离太远，叶晨霜疲于应付中考，不知不觉间就放下了那一点少女心事。
　　等寒假再见到岑彦兮，叶晨霜发现踏入大学校园的他虽然还是温柔斯文一如往昔，却带着一抹来自成人世界的气息，让比他小三岁多的她觉得陌生和不自在。那种微妙的感觉无法用言语描绘，经过短暂而莫名的失落后，她没有了悸动和紧张，面对他恢复了以往的自然。
　　让她觉得诧异的是，岑彦文对陆冰进行了一个月的鲜花、礼物追求攻势，陆冰全无反应后，他也放弃了。

　　从幼儿园时期开始，卢梅莉在叶晨霜心中的地位亘古不变，小学五年级认识的陆冰次之，也是她很要好的闺蜜。
　　陆冰长得漂亮，声音好听，学习好，多才多艺，不仅是他们学校的校花，还是赫赫有名的才女。在父母的纵容下，从小学习运动平平，就只会吃喝玩乐的叶晨霜有些崇拜她。
　　卢梅莉却不喜欢陆冰，因为家境不好，她的好胜心、自尊心特别强，性格清冷，爱端着，说得好听叫清高，说得不好听就是傲慢。陆冰对性格大大咧咧、直来直往的卢梅莉也没什么好感，卢梅莉对叶晟霆的痴恋让她十分鄙夷，觉得她倒追男生很丢人。
　　不管叶晨霜怎么努力调和，她们两个的关系一直都冷冷淡淡的，怎么都没办法和对方亲密。叶晨霜后来渐渐明白爱情需要两情相悦，友情亦如是，无法彼此欣赏的人做不成朋友，所以她也就不再强求她最好的两个闺蜜也要成为朋友。

　　岑彦文长得高高帅帅，家里有钱，出手又阔绰，喜欢他的女生其实很多。他追求陆冰，陆冰毫不受诱惑，狠狠拒绝了他，让叶晨霜越发觉得她很酷，很有个性。
　　以她对岑彦文的了解，他一贯是看中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霸道个性，这么容易放弃陆冰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听卢梅莉八卦，叶晨霜才知道原来在他追求陆冰的过程中，隔壁校三中有个漂亮女孩大胆地倒追他，他在陆冰那儿受了冷落，愤而跟这个女生在一起了。
　　叶晨霜十分无语和愤慨，虽然她不看好陆冰和岑彦文在一起，可是他所谓的喜欢也太虚情假意了吧。他最后一次给陆冰送花还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这才多久啊，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卢梅莉说：“岑彦文跟陆冰又不熟，对话都不超过十句，他喜欢陆冰，不过是看中她长得漂亮，性格特别而已，你还指望他像电影男主角一样对陆冰一往情深，此生非她不娶啊？你看着吧，他跟三中这个也撑不了多久，最多两个月。”

　　卢梅莉简直就是大仙，她就那么随随便便掐指一算，还真就灵验了。岑彦文和他这位初任女友在初三寒假，刚过完年，他们在一起还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就拜拜了。
　　那女孩哭哭啼啼地追到岑彦文家里来，岑彦文吓得够呛，要让他爸知道他小小年纪就交女朋友，一定又是一顿胖揍。好在因为过年饭局多，岑家父母出去应酬了，他哥哥岑彦兮也出去参加同学聚会，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
　　他心急火燎地给叶晨霜打电话，叫她想办法把那女孩劝走。
　　叶晨霜有些幸灾乐祸：“我有什么好处啊？”
　　“你想要什么都行！”
　　叶晨霜笑嘻嘻道：“你过年的压岁钱都给我。”
　　“我靠，你狮子大开口啊！”岑彦文大怒。
　　叶晨霜哼哼：“不肯就算咯。”
　　岑彦文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传来他咬牙切齿的声音：“给你十分钟给我解决掉！超过十分钟，扣一半压岁钱！”
　　“没问题，看我的吧。”

　　五分钟后，叶晨霜敲响岑家大门，摊开手向岑彦文要压岁钱。
　　岑彦文狐疑：“她真走了？”
　　“真走了。”
　　“你怎么跟她说的，她怎么会肯走，不会明天又来吧？”
　　“放心吧，她再也不会缠着你了。”叶晨霜笃定地说。
　　岑彦文皱眉：“你到底怎么跟她说的？”
　　叶晨霜嘿嘿笑：“我把我们俩小时候的一些合照给她看了，然后告诉她，我是你未婚妻，在娘胎里就跟你订了娃娃亲，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你在外面花心乱来我管不了，可她要是敢再缠着你，我就找人把她揍得猪头，连她妈都认不出她来。”
　　“……”岑彦文一脸错愕，“未婚妻？娃娃亲？叶晨霜，你也太会鬼扯了！”
　　叶晨霜摆手：“权宜之计而已，你可别胡思乱想，就算全世界只剩一个男的了，我也不会看上你的。”
　　岑彦文不服气：“你怎么就这么看不上我了，我这么英俊潇洒！”
　　叶晨霜白他一眼：“你也就这副皮囊能见人了，除此之外，脾气差嘴巴毒，虚荣爱摆阔，三天两头的买衣服买鞋子，比女生还骚包，都快上高中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在叔叔阿姨面前跟你哥哥争宠，每天就知道玩，也不念书，学习成绩吊车尾，运动好像也不怎么样，还花心滥情，一会儿追陆冰，一会儿又跟三中的这个勾搭上了……”
　　她细数着岑彦文的各种缺点，叨叨完才发现岑彦文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说完了？”
　　“呃……”
　　“那快滚回你家！”说着他使劲把叶晨霜推到花园，砰的一声甩上了大门。
　　叶晨霜站在草坪上瞪着那扇门：“说你脾气差，还不承认！”

　　之后好几个月，岑彦文对叶晨霜进行单方面冷战，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遇见，岑彦文都撇开眼，装作没看见她，叶晨霜觉得好笑，他不理她，她也懒得理他。
　　直到中考毕业，叶晟霆和岑彦兮带他们去厦门旅行庆祝，两人才逐渐恢复邦交，继续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吵嚷嚷。
　　叶晟霆那时的女朋友在厦门上大学，除了第一天带叶晨霜他们去了一趟鼓浪屿，其余几天他都和女友腻在一起。叶晨霜不好打扰他们难得相聚的时光，只好跟着岑彦兮和岑彦文混。
　　岑彦兮一贯心细如发，十分体贴，而岑彦文从小也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随着年龄增长，也终于有了一些身为男生的意识和风度，两人都对叶晨霜很顺从，去哪玩，吃什么都遵从她的意见。

　　那几天里叶晨霜玩得有些乐不思蜀，结果最后一天悲剧地在街上扭伤了脚，痛得她眼泪哗哗地掉。
　　岑彦文有些愣住了，自从她对他的欺负手段免疫后，他已经五六年没见过她掉眼泪了。
　　岑彦兮却反应迅速，马上背对着叶晨霜蹲下：“刚才过来的路上我看到有一家专治跌打扭伤的诊所，离这不远，我背你过去看医生。”
　　叶晨霜脚疼得厉害，想也不想地就扑到他背上了，因为从小被家人宠溺长大，没受过什么苦，她虽性格直率爽朗，骨子里却有些娇气，双臂紧紧勾着岑彦兮的脖子呜呜呜地哭。
　　岑彦兮耐心地哄着她：“不哭不哭啊，马上就到诊所了……”
　　到了诊所，医生给叶晨霜看脚时，他一直拉着叶晨霜的手柔声安慰她，另一只手则拿纸巾不断给她擦眼泪。大家回了宾馆吃了晚饭后，他又亲自给她换药，裹绷带。换成叶晨霜的亲哥哥叶晟霆做这些，都未必有他的耐心，他却做得无比自然。
　　他一直对叶晨霜很好，她初潮都是他给买的卫生巾，转瞬即逝的刹那心动过后，叶晨霜一直都只把他当另一个哥哥，所以并不觉得什么。
　　那天她太累了，脚又疼，吃过晚饭，换了药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叶晟霆跟他们会合，因为她受伤，大家都没有了玩乐的心情，当天就回家了。

　　过了一个星期，叶晨霜才发现岑彦文有些怪怪的。
　　那个暑假，她和往年一样，隔三差五地去他家看电影，打游戏。因为全家都爱看电影，他家弄了间房做家庭影院，观影效果超级棒，他电脑里的游戏也很多，一到假期，她就特别喜欢往他家跑。
　　她发现岑彦文老是偷偷看她，她扭头看过去，他却飞快地移开视线。
　　好几次后，叶晨霜被他搞得有些发毛：“你又哪根筋不对了？”
　　“没有啊。”岑彦文目光飘忽，就是不落在她脸上。
　　叶晨霜皱眉：“你这几天干嘛老看我？”
　　岑彦文矢口否认：“我哪里看你了？”
　　“你就有！”
　　“那是你的错觉，我没看你。”
　　叶晨霜眼神怪异地盯着他：“喂，岑彦文，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你神经啊，少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