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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一早,深秋的寒凉蔓延入室。

      睡意懵懂的香芷旋用被子蒙住头,过了一会儿觉着憋闷,又将被子往下拉。这么一折腾,睡意消散。

      发了会儿呆,她想起昨晚的事。

      他何时睡去的,她不知道,隐约记得自己背到第二遍就困得不行了。

      兵书的确是可以催眠,她只需背上一两遍就能入睡。

      香芷旋汗颜不已,慢慢转动身形,看向身侧的袭朗。

      他正沉睡。

      漆黑的眉,浓密的长睫,高挺的鼻梁,唇角噙着一抹笑。

      这是难得一见的,往日醒来看到的他,总是在梦里都微微蹙着眉,或是早已醒了,面色有些苍白。

      这就是又好转了一些。不知是太医的医术过于高超,还是他身体的底子极佳。

      终归是可喜之事。

      不过几日就已养成醒来就看看他的习惯。

      她又转身背对着他,从枕头下摸出怀表,看了看时辰。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

      **

      碧玉和银屏、含笑同住在后罩房居中的屋子。

      碧玉和含笑天没亮就起来了,吩咐小丫鬟、婆子备水、洒扫庭院等事。两个人忙碌半晌,回到屋里,见银屏还躺在床上。

      碧玉转到银屏床前,不冷不热地道:“银屏,该起来了。你是来这儿当大小姐的?”

      银屏早就醒了,只是懒得起身,闻言道:“四奶奶没给我安排差事。”

      “可我给你安排了,忘了?到了这儿,你归我管。”碧玉拎了拎银屏的被子,“起来!”

      银屏恼了,半坐起来瞪着碧玉,“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大呼小叫的?!”又冷笑,“好啊,你只管耍威风,只管将我早一些打发回老夫人房里,往后倒要看看谁遭殃!”

      碧玉将银屏的被子扯下,扔到地上,“我正等着那一日呢。”又唤来两名婆子,“服侍我们的银屏大小姐穿衣洗漱。她要是不肯,先给她洗个冷水澡。”

      两名婆子看了含笑一眼,见含笑点头,忙高声称是。

      碧玉愈发心安,愈发笃定四爷的态度。要是换个院子,她还真不敢这般行事。

      银屏还想回老夫人的院子?含笑扯扯嘴角,心说怎么可能?碧玉和银屏自来不睦,大夫人想来就是清楚这一点,才派了碧玉来收拾银屏。

      银屏再嚣张也不会吃眼前亏,沉默着穿上衣服,可还是被塞住嘴浇了两盆冷水,碧玉又不准她当即换衣服,没过多一会儿就抖成了一团。

      碧玉等到银屏有些发热了,才允许她换上干燥的衣物,交待道:“你夜半着了凉,等会儿我请含笑姐姐禀明四爷四奶奶,给你请个大夫来看看。这样一来,你过两日就能挪到别处养病。”对上银屏怨毒的视线,微微一笑,“要不是四奶奶刚进门,我怕她膈应,断不会这样便宜你。”

      **

      香芷旋睡了个回笼觉,和袭朗同时起床。一如她所料想的,他提都不提昨晚的事。

      倒是她有些不好意思,亲自去小厨房给他端来一碗参汤。

      袭朗接到手里,微微一笑。

      香芷旋说起小手炉的事,“麻烦你了。”

      袭朗只是道:“先将就着用。”

      正说着话,含笑走过来,禀明银屏的事,末了又道:“碧玉姐姐说,等过两日银屏走了,她就回大夫人房里当差。”

      大夫人处理事情很干脆,香芷旋又添几分好感。含笑退下去之后,她悄声询问袭朗:“你和大夫人有过节么?”

      他反问:“怎么这么问?”

      “要是有过节,我以后就避着她;要是没过节,我以后就敬着她。”

      袭朗似笑非笑的,“和我一体,还是想讨好大夫人?”

      香芷旋摸了摸下巴,眼神纯真,“有区别?”语声一顿,又问,“这样不对?”

      “真是服了你。”袭朗笑开来。

      “是不是我说话太直来直去了?”香芷旋挠了挠额角,“可我要是绕弯子说话,你会不会烦得头疼?”

      “会。”袭朗没说自己是服了她说话的技巧和讨喜的态度,“没过节,但你要适度。”

      她一本正经地保证:“只是言行上再恭敬一点儿,不会无事献殷勤。”

      袭朗眯了眸子,再次逸出笑容。这一日的开端,是愉悦的心情。

      上午,太医循例过来给袭朗把脉、针灸,临走时笑呵呵地道:“情形一日比一日可喜,到底是自幼习武之人,底子绝佳。若是换个旁人,别说我这般医术范范之辈,便是神医在世,也难妙手回春。”

      袭朗温和一笑,“我能好转,您功不可没。”

      太医连声说不敢,却是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送走太医,袭朗稍事歇息,和香芷旋相对抄经。

      香芷旋只抄写了几行,含笑走进来,神色略显忐忑,“禀四爷、四奶奶,老夫人唤四奶奶去松鹤堂说话。”

      香芷旋放下笔。

      袭朗问她:“要我陪你过去么?”

      “你还是别走动了。”香芷旋低头打量自己的穿戴,见并无不妥才继续道,“让含笑跟我一道过去吧?”鉴于老夫人收银子的前史,谨慎些总归有益无害。

      袭朗正有此意,对含笑打个手势。

      香芷旋出门时,又唤上铃兰随行,慢悠悠去了松鹤堂。

      老夫人坐在厅堂的三围罗汉床上,看着香芷旋进门来上前行礼,只是抬了抬手,好半晌不说话,冷眼打量。梳着随云髻,面色分外白皙,眉眼昳丽,穿着藕荷色的褙子,似一朵娇嫩的花。面对她的审视,毫无胆怯,落落大方地站在那儿。

      香家老太太兴许把孙女养歪了一两个,这一个很出挑。

      老夫人端起茶盅,喝了口茶,问道:“这几日过得可安稳?”

      香芷旋面含微笑,“回老夫人的话,这几日过得还好。”

      “你这份安稳,是我和你祖母给的,你可知道?”

      香芷旋含糊其辞:“婚事是您二老做主,我知道。”

      老夫人将茶盅放回到黑漆小几上,动作有点儿重,“只要你祖母说几句不利于你的话,你的安稳就没了,可想过这一节?”

      香芷旋甜甜一笑,答非所问:“我祖母最是慈爱,一心盼我过得如意,临别前跟我说,会尽早来京城看我。”心里却是好笑不已,老夫人这是把她当孩子还是傻子?祖母再怎样心肠冷酷,也不敢拆她的台毁掉香氏前程——她若在袭家出了岔子,香家可没替补的女孩子。

      老夫人立即又问:“要是我横竖看不上你呢?发话将你逐出袭府,你又当如何?”

      香芷旋抬了眼睑,看住老夫人,眼中的冰冷弥漫开来之际,唇角却上翘成愉悦的弧度,“我没想过那些,也不能想。”

      含笑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之前真怕四奶奶不能妥当的回话。

      老夫人闻言,神色郑重地打量了香芷旋一会儿,随即竟缓缓漾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换个人,大抵会认为老夫人方才的言语都是故意试探,此刻才是真面目。香芷旋见状,却有些头皮发麻。老夫人和她的祖母竟是一个样子:一时歹毒冷酷如蛇蝎,一时又面目慈善如菩萨——都是唱戏的好材料。

      老夫人唤辛妈妈过来。

      辛妈妈捧着一个首饰匣子,恭恭敬敬地递给香芷旋。

      老夫人语声和煦:“我起先因着你的出身,总是担心你不懂得高门大户的规矩,便想让身边得力的丫鬟过去,时时提点你,也可以历练你。眼下看着倒是我多虑了。你请安那日我也没赏你像样的物件儿,这几样首饰才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香芷旋毕恭毕敬地行礼道谢。

      老夫人笑着端了茶,“回房去吧。”

      香芷旋称是告辞。回房见到袭朗,将首饰匣子放到他手边,“老夫人赏我的。”

      “嗯。”

      “你帮我保管行不行?”

      “怎么说?”

      香芷旋抿了抿唇,“万一过两日老夫人房里失窃呢?”

      含笑目光微闪,不安地建议道:“四爷还是看看老夫人赏赐的是什么物件儿吧?万一把传家宝赏给四奶奶,却没让库房下账,到那时……”可就谁都说不清了。鉴于几年前的一些事,她实在不敢高看老夫人。

      袭朗只是道:“你和碧玉拿着东西去库房查问。”

      含笑称是,拿上首饰匣子出门去。

      香芷旋看他一副“这种小事不要麻烦我”的样子,不好意思地道:“以后这种事,我直接让含笑去办就行?”

      “你刚进门,大事小情的是该商量着来。”袭朗写完笔端的一个字,看了她一眼,“不是嫌麻烦。”只是懒得碰老夫人房里的东西罢了。

      香芷旋释然,瞥见蔷薇的身影在帘子外一闪,给他续了杯热茶,走出门去。

      蔷薇神色惊疑不定,与香芷旋微声说了几句话。

      香芷旋转去后罩房,找何妈妈单独说话:“你真的可以确定,二小姐的意中人是淮南王?”

      何妈妈脸色微变,“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香芷旋笑道,“我只是听说,淮南王近期忙着请皇上或皇后赐婚,要娶的是民间女子——二小姐是民间女子么?”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何妈妈站起身来,语声有些抖,“您是听谁说的?怎么可能呢?都到这时候了,还想着二小姐出岔子错失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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