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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扶叔计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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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荣国国公府不远的一座不足百尺的高处,站立着一个身体笔直的男子,双手负后,立在那里,翩翩飘飘然,飘逸若乘风而去。
不知什么时候,公子艺就出现在他的身后。
男子发出一声轻笑,没有转身,只是悠悠道:“鲁国的三公子来此,可是也来吹风纳凉?”
公子艺向着男子亢礼,之后直身道:“早闻西申国申侯有个二公子扶叔,琴艺高超,能引动飞鸟灵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男子一听,果然转过身来,看向公子艺。不是旁人,正是申扶叔。
申扶叔微微一笑,很是温柔软绵,在公子艺看来,却是那么深不可测。
申扶叔道:“鲁弋息也如人们说的那般神算么?继承文王卦术,看破风水,周易变化。”
公子艺道:“卦术只是外术,不及天、人之术。”
申扶叔看着苍天,“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申扶叔不说话,公子艺也就暂时闭上了嘴。
不知多少时候,申扶叔摇头苦笑:“这次还是没有见到如姬舞蹈,总觉得可叹可惜。”
公子艺道:“阿如舞蹈没有奇妙,只是她在用心去舞。”
申扶叔对于他的话没有表现出不赞同的意思,只是问道:“如果,如果有一天,如姬不再舞蹈,你待怎样?”
公子艺笑了一笑,道:“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舞蹈根本称不上是舞蹈。”
第一次见到如姬时,她已经没有父母了。当时被人当作奴隶卖。公子艺路过,看着可怜,就把那些奴隶全买了下来。
十三岁的如姬,瘦小的躲在奴隶们中,一点也不惹人注意。但如姬爱舞,待奴隶休息娱乐时,如姬就会跳一支舞。那时如姬的舞蹈真的没法说是舞蹈。不过能看出来,她的基本功很好。
公子艺没有再说什么。他的意思很明白。
申扶叔轻轻摇头,问道:“弋息如此深情厚意,荣公当真没有看出来?”
公子艺呆了下,心立即沉了下去。看向申扶叔。他的神情看起来很是悠闲,眼神高雅不可攀附,笑容很浅很淡。这个少年看起来是多么的纯真无害啊。然而公子艺看着他,心突然打了个颤栗。
自己不过只说了几句话,他就能把一切联系起来,好像天下河流万川已在胸腹,天下局势发展已经透彻。如若不是天上预知未来的神圣,就是能够见一叶而知秋的圣者。
公子艺苦苦一笑,道:“荣公见了,就想把阿如留在荣国。我虽贵为一国公子,只因担负偌大重任,对此无可奈何。”
申扶叔道:“此事并不难解。荣公留下如姬,也不过认为她在你心中地位特殊。只要演出一场好戏,荣公自会放弃这个决定。”
公子艺拱手道:“愿闻其详。”
申扶叔向前走上一步,弯腰抱起地上放着的琴匣,跨步从高处向平坦的地面走去,声音缓缓飘入公子艺耳边:“假借一人成亲,什么都解了。”
公子艺又是一怔,看着申扶叔离去的背影,眼中有一瞬间的迷离。本以为,申扶叔喜欢阿如,看来不是。至少不是男女情爱。
低头细想他的话,不觉大惊。又抬头看他离去的方向,已经没有他的背影。
木兼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手里捧着一卷竹简看。待公子艺进府走来,抬起头来,手上动作一顿,眼睛看去,挂着笑意。公子艺走近,也坐在对面青石上。
木兼把竹简收起,放在身侧,问道:“见到第三奏鸣的人了么?”
公子艺知道,那飘渺若无的琴音是躲不过木兼耳朵,点头道:“是申扶叔。是他引来飞鸟鸾凤。”
木兼道:“我们的弹奏也是不错。他的琴声拿你我的琴箫合音做了隐藏,很多人没有听出来。连阿如也没听出。”
公子艺问道:“如今情形,该当如何?”
木兼蹙眉:“我父亲把阿如留在荣国,作为人质,自然不会再为难她。况如今又在我的府邸,你该放心。”
公子艺笑道:“还有什么?”
木兼想了想,道:“如果不想让阿如作人质,就让他老人家认为阿如不重要。但你知道,父亲猜疑心重,我们想出的方法,在他面前是班门弄斧的小伎俩,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公子艺叹了口气,摇头道:“你我不如申扶叔。”
木兼道:“申扶叔如何计策?”
公子艺笑道:“他让阿如嫁人,让我娶了阿如。”
木兼呆住,之后又是一惊,奇道:“这个主意真好!不费吹灰之力,什么都解决了……”话语一顿,也是摇头,笑道:“原来问题这么简单。你我不如申扶叔。”
公子艺笑道:“我已经见过荣公,和他说了。介于鲁国的势力,他只有同意。”
木兼微笑道:“很好的事情。可曾问过阿如?”
公子艺摇头道:“没有。其实我是怕。”怕阿如拒绝。即便知道她不会拒绝,心也莫名怕起来。
公子艺接着道:“我不知道阿如最想要什么?只知道她喜欢舞蹈。其他的,也未见有什么在意。”
木兼道:“你问她,她会和你说。”
公子艺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抬步欲走,笑着道:“这就看看她。”
木兼笑了笑,也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如姬正跪坐在绵/软/垫铺就的席子上,看着一个女孩做衣裳。她笑得很甜很深,全神融入了进去,对于公子艺的到来竟未察觉。
公子轻咳一声,摆手让有点惊异慌张的女孩离去。女孩行了礼,抱着衣裳一步一步后退了出去。如姬看着公子艺跪坐到那女孩的位子上,与自己对视。
如姬收敛了笑容,看公子艺不似平日的温柔与爽朗,反有三分为难羞赧之态,一时认为有事发生,不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艺摇头,问道:“阿如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如姬狐疑,想了想,道:“小时候希望能够温饱,不再想受饥寒之苦。现如今却想着能够一直开心跳舞,阿息哥哥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公子艺笑了笑,感觉有点轻松了,又问道:“在这一生中,可想过什么?”
如姬低下头来,又想了想,脸面有点烧红,轻声道:“愿得一心人,从此不分离。”声音很轻,犹如花落白云的轻盈。
“愿得一心人,从此不分离。”试问天下,哪个女子不曾这样想过?哪个女子可曾如愿!短暂的人生,敌不过沧海桑田的变化。心中的轻求,怎赶得上男子情绪的变幻莫测!薄命如红颜,苦了红颜,负了红颜,殁了红颜!
公子艺听来,心中有些喜悦,柔声道:“阿如,和我回鲁国,我会珍爱你一生一世。”
如姬倏地抬头,眼睛里满是惊讶不已的震撼,看着公子艺好久,最后流下泪水,朦胧了眼帘,重重的点了好几次头,鼻音发出沉重的“嗯”。终于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是有一个人真正喜欢着自己,自此人生不再孤独,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相伴。
公子艺见如姬落泪,有点慌了神,但见她点头,又喜悦非常,忙挪动身子在她身旁,把她轻揽入怀,用袖子帮她擦拭眼泪。
过了几日,公子艺带如姬离开了荣国,回到了自己的鲁国。
一月以后,有人见南河边,一男奏箫,一女轻舞,好是欢乐热闹。枉似不是人间的美丽。
遂作诗一首,人们传唱一时:
南河一女,梨花舞兮。
盈盈翩翩,目兮悦兮。
南河一子,碧箫奏兮。
清清越越,耳兮悦兮。
岂无佳人?岂无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