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八章 ...
-
十天前，在将那个被日本人掳掠虐待的可怜女子托付给当地一户农家代为照顾之后，婉兮便跟着广陌一起离开了那个无名的小村子。
“那个女子，应当没事了吧？”少女曾经这样问过青年，得到的回答让她大松了一口气。
——“身体已无大碍，只需要再好生修养十天半个月的便会痊愈了。到时候，留在那个村子里生活也行，返回家乡寻找家人也罢，那便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了。”
那口气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无害，但少女就是敏锐的从中察觉到一丝冷漠，当然，她也是没有在意的。任何人都有自己的保护色，就算不是如外表上一般的温和善良那又如何？只要他没有做出违反她底线的事情、没有如那些日本人一般丧尽天良的烧杀掳掠，那婉兮便不会去管更多的事情。毕竟，温广陌已经是是她认定的亲人了，从他说要与自己一起结伴走遍天下的那一刻，不，也许是从他救下自己、对自己伸出援手的那一刻，他对自己来说，就已经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了。人类对于自己在意的人，不总是会十分的宽容的么？所以就算温广陌本质上是一个冷淡的人，婉兮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们从铁岭出发，一路南下，两人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仅仅十天，便已经到朝阳市了。除了一开始走的那一段路在人烟稀少之处实在是没有什么交通工具以外，剩下的地方他们都是火车汽车交替着坐的。自己就算了，没想到温广陌这么一个看起来好像是古代文人画中走出来的、温雅清俊宛如谪仙一般的人物，竟然对这些交通工具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明明据他自己所说，他刚从深山里出来一个月，所去的也都是人烟稀少交通不便利的地区——这倒是让少女不得不猜测在从隐居的地方出来之前，他所读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书。
而对于自身的情况，她也是暗暗的有一个猜测的——大概没有失忆之前自己也是老在外面东奔西跑的样子，不然她何以对这些交通工具如此熟悉，要是只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家小姐的话，应该是足不出户的吧。
虽然在这个时代的中国，交通已经算是便利了，但是大多数中国人的安土重迁思想还是十分浓重，能够不出远门必然不出远门，习惯性的在自己所生长所熟悉的那一小片土地上活动。但是婉兮对于换乘各种交通工具、远地奔波这种事情却感到习以为常，对一个新地方的适应性也十分的强。所以，这样一来，少女也就更加坚定了自己曾经是一个杀手这样的猜想了。
不过她倒是没有将这个猜想再一次说给广陌听，因为，大概他又会一笑了之的吧？之前就是这样，好像是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出于对青年之前那种敷衍态度的一点小小的抱怨，婉兮还是将这件事情闷在了自己心里。
到了朝阳市，过了这里，便要出辽宁省的地界儿，到达河北省境内了。事实上，这还是一路上边走边停下打听消息的情况下的速度，为了找到广陌父亲温青尹的踪迹，两人差不多是每到一个新地方便会向当地人打听一下，可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收获。大概唯一的收获，就是救治了一部分病人，也顺手解决掉了一些碍眼的人类渣滓吧。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岂止是一个乱字了得，也正是因为见得多了之后就会变得淡定的关系吧，婉兮遇事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冲动了，只是心中对日本人的愤怒是有增无减。她决定以后，看到这种事情也不必犹豫了，直接一刀了事算了，反正那把小太刀也用的很顺手——用日本人的武器砍杀日本人，还真是挺解气的。
按照计划，他们接下来得去北平一趟，日本已经正式侵略中国了，这几个月的行为越发明目张胆起来，以致北平的情况也是十分的混乱。但是那里虽然时局混乱、动荡不稳，不过人多眼也杂，在中国这种大环境下，越是三教九流汇集之处，消息流通越是频繁。在这种人口密集、消息灵通的地方，要比位置偏僻、人烟稀少的地域更加容易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虽然他们两个人在外都没有什么人脉渠道——温广陌刚刚从族里世代隐居的地方出来，对外了解实在是并不多，那就更徨论记忆差不多是一片空白，仅靠脑海里那一点残留的常识来待人接物的婉兮了。
不过就算他们没有什么人脉可以依仗，但是自有解决方法。老底子的人都喜欢穷叨嗑，只要一有空闲就会聚集在茶馆、饭堂、市集口这种地方家长里短的，有什么大事小情的也都会在这里交流，会使得这些地方的信息流通量十分巨大。俗话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最擅于发现一些或鸡毛蒜皮或重要万分的事情，然后以一种闲聊八卦的形式叙说出来，以此来打发时间。对于有心人来讲，可以说，这是一个庞大的情报来源。
而温广陌的打算，便是到这种地方去打听一下消息，只要打点得好的话——钱什么的不是问题，他从族里出来的时候就是为了这一点考虑，带在身上的钱不在少数。再说，那几个倒霉撞在枪口上被杀掉的日本人身上也有那么点钱，秉持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他都将那些钱一并带走了——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只要温青尹近段时间真的到达过此地的话，就没有理由打听不出来。毕竟就算是在人群之中，温青尹也并不是轻易就会被埋没掉的那种类型。先不说过人的容貌与出众的气质，单就是行医从来不收钱免费为他人看病这一点就十分的引人注目了，更何况他的医术已经算是少有人能及得上的了。
不过说到温青尹这个名字，婉兮总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熟悉的，就跟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温广陌的时候产生的那种熟悉感一样。似乎是曾经认识一样，但又好像没有什么太深的羁绊……她也将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对广陌说了，青年给她的回答，就是早年父亲一直在外游历、行医救人，说不定还真的曾经给少女看过病也未可知。
温广陌自然有着自己的考虑，从那天发现少女与那块父亲失踪之前留下的黑石之间有所联系之后，他便确定少女与父亲之间也必然是有什么内在的关联的。但是既然还没有找出那种联系的确切所在之前，他还是不准备将此事告知少女的。
在之前，自己有对婉兮的身体进行过一次更为深入细致的检查，得出来的结果只是她的身体机能正在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变强，而一度即将要流失殆尽的生命力也重新变得旺盛。除了那一段空白的记忆提代表着少女曾经生过的那一场怪病以外，竟然没有留下更多的后遗症。这是一个值得人喜悦的消息，但是青年心中总是隐隐含着一丝担忧，似乎有一颗定时炸弹已经被埋下，只等着有一天轰然爆炸——当然，他并没有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忧表现出来，只将病愈的好消息告知给了少女。
关于那块黑石的事情，他总觉得不应该让婉兮知道太多，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对少女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但无论如何，他不想失去这个人的陪伴这一点是肯定的。温广陌有一种感觉，好像一旦少女恢复她曾经的记忆的话，就会第一时间离开他的身边，去到一个他看不见也触及不到的地方。他可不想让好不容易得到的、仅仅只属于他的东西就这样轻易的离开自己——他温广陌，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有关于会触及到婉兮过往的记忆的事情，他都小心的不去做，而关于少女记忆恢复这方面的话题，他也同样是能避则避，避不开的话便不动声色的一语带过。甚至于是匆匆将少女带离铁岭，几日之间赶这么多路，又何尝不是想要少女远离开那片有可能是她曾经所生活过的土地——虽然婉兮也有可能是被人拐骗到那里的，但也不排除她确实曾经在那附近生活过只是隐藏的比较好没有太多人见过不是么？即使只是一个可能性，他也要在这个可能性发芽开花之前将其彻底毁坏掉。
自私么？卑鄙么？又或者是……十分可恨？呵~那又如何？人也好，事也好，物品也好，什么都好……那些在他眼里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价值。唯独婉兮，对于他来说才是唯一不同的、有别于世间一切的存在。
只有在接触她的时候，自己才有一种活着的感觉，而不是曾经被冰冷孤独所包围，只能等待着一点一点的窒息而死；只有在看见她的笑容的时候，自己才会感觉到好像是被救赎了，而不是永远只能身处于地狱之中，再也看不到天堂的光。他感觉自己的神思被婉兮所牵引，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为婉兮而跳动，他感觉自己的指尖在为婉兮而颤抖。
就算这不是爱又怎么样，这已经是比爱更加深刻的感情了，是一种超越了生死、超越了一切的执念——正是因为他从来不曾执着过什么，这份突如其来的执念才会如此的深重，如此的难以克制。
如果这个人，属于他就好了，伸出手来，是否可以触摸到婉兮皮肤的温热，感受到其下血管起伏的跳动呢……指尖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温广陌垂下眼来，掩饰下那一丝暗含疯狂的隐忍，再一次望着少女之时，只余下温和似水的宁静。
“今晚就在此处歇息一下吧。”青年拿上掌柜的谄媚笑着递上的钥匙，不动声色的裆下他人对少女那贪婪窥伺的视线，声音清雅的道。哪知道转过头去，却看见少女无力的向他这个方向倾倒下来的身子。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惊的停跳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