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莓》冬芸

3、三颗小草莓

　　第二天早上，江月在室内餐厅上，一边发呆，一边吃着一颗草莓。有电话铃声响了，江月唉声叹气，没看号码就接通。
　　“喂，谁呀？”
　　“好姐妹，是我呀，白酒酒。黄老板和李老板有一个饭局，希望你能过去陪一个酒。你放心，就只是陪酒！你看啊，只是喝几杯酒，你就能接个资源，明天晚上七点你去煦阳酒店，咱们的经纪人在楼下接你。”白酒酒坐在化妆室的椅子上，悠闲，漫不经心地说着话。年长的助理小李使用鲜亮的红色指甲油，给白酒酒涂手指指甲。
　　白酒酒下方是年轻的助理小陈，双脚跪在地板上，偷瞄白酒酒的脸色，小心翼翼给白酒酒的脚指甲涂抹红色指甲油。
　　江月怒了。白酒酒——今年女团选秀出道的第一人，现在的流量担当。白酒酒如今的助理小陈，就是江月以前的助理。
　　“呵，我绝不会去的。白酒酒，你死心吧！陪酒——都是娱乐圈里的人，你当我傻？——要用美色、□□换资源是吧，还是给你换的吧？你和女团第二名撕资源，跑我这里假情假意。”
　　“好姐妹，你误解我了。”
　　“真这么‘好’的事情，你会便宜我？呵呵，我看你和张红杏一起去，两老板更高兴！”
　　“你！给脸不要脸！”
　　“怎么？不就是陪酒吗？你怎么生气了？怎么不装了？我要不要脸不知道，你是整容脸，还不要脸，我倒是知道！”
　　白酒酒咬着牙，还想“劝说”几句，被江月挂掉了电话，怒气无处撒，转头扫到瑟瑟发抖的助理小陈，火气更大：“没用的废物！让你整出江月黑料实锤也整不出，废物！”白酒酒一巴掌摔倒助理小陈，后者手中的指甲油瓶子倒了一地，颜色像极了自尊破裂的鲜血。白酒酒气火没消，捡起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砸向助理小陈。助理小陈躲避不及，有一小片玻璃碎片划伤她普普通通的脸：“啊！我的脸！”
　　“废物！丑八怪！滚远点！”
　　“是，是……我马上滚。”助理小陈含着泪水，忍着恨意，捂伤口退场。若早知道会有今日，就不会在白酒酒的心里不平衡与诱惑下背叛江月——弄江月的丑照假图，这也是网上黑江月整容的“证据”。
　　助理小李冷漠又鄙视看到助理小陈离开。心想：哼，毫无竞争力。等白酒酒又坐下，助理小李老老实实给她捏肩膀。
　　这边，江月被白酒酒恶心到。白酒酒新人的时候，江月照顾后辈，给白酒酒介绍试镜机会。今年白酒酒一夜成名，不念得她的好也就算了，如今小人得势，变着花样恶心她。
　　十分钟后，白酒酒不肯死心，发来短信：“好姐妹，你实在误解我了。真的就只是陪个酒。你以前帮我很多，我这次不是念恩吗？咱们有什么误会，可以慢慢说，不要误解我啦。”
　　“白酒酒，你还想把我当傻子。还好姐妹长，好姐妹短，你与助理小陈做的腌臜事，当我不知道？我懒得理你，别当我没脾气，你以为我刚刚没有录音？”
　　白酒酒不敢继续惹江月，不再继续发短信，只是她有点头疼，怎么给黄老板、李老板交待。她和张红杏都已经保证好了。两个老板早早就看中了江月的美貌，誓要得到。
　　下午两三点，江月在家洗澡的时候，无意掏出裤子口袋，这才看到妈妈给的名片，上面写着：“导演夏仲海。”
　　夏仲海，是《江湖有欢笑》的导演。其电视剧，经典到现在还在播放！少年、青年、中年乃至老年，不同年龄段的网友们，甚是喜爱，用《江湖有欢笑》的表情包在群聊的时候斗图。江月完全没想到妈妈认识的导演妈妈居然是夏仲海的妈妈！
　　江月曾经在戏剧学院上学的时候，做梦都想参演他的电视剧。如今有这个试镜机会，江月跌倒在床上，高兴得用嘴亲吻了好几下名片：“哈哈哈，时来运转！”谢谢妈妈！
　　夏仲海的新剧是一部武侠剧，名为《武林有约》，这次不是搞笑剧而是讲江湖侠义的正剧。江月要试镜的是魔教妖女林妍。她飒爽而妖媚，漂亮得让人倾慕，坏得让人咬牙，江月将这个角色演得惟妙惟肖。在场的各位，还深陷于江月的表演之中，此时江月就是魔教林妍本人，大家本来不看好江月，几秒后反应过来，都被江月的演技所折服。
　　夏仲海高兴地拍了桌子：“太棒了！现在的年轻演员要是有你一半的演技，我做梦都要笑醒了。你这么有天赋的新人，居然到现在都没有火，现在的演艺圈实在是太过于浮躁了！差点让真正的‘明珠’蒙了尘。”
　　眼前的夏仲海已有四十五岁，和他的妻子林茹是娱乐圈里著名的导演夫妇。一个专拍电视剧的，一个专拍电影的，两人更是师兄妹的关系。感情一直都很好，是娱乐圈里的模范夫妻。真模范夫妻，不是娱乐圈常见的镜头前恩爱、镜头后各过各的“模范”夫妻。
　　他们共同特点之一便是喜欢赏识有才华、有天赋的人。夏仲海满意看着江月，爽朗地笑了几声，说：“那你回去等消息吧！”
　　“谢谢在场的各位前辈愿意给我一个试镜的机会！不管结果如何，谢谢各位前辈！”江月对这个角色势必拿下，向在场的导演、副导演、制片人鞠了一个躬，转身离开。迎面走来的下一位试镜者，居然是二线明星齐雅。刚刚在等待室里，完全没看到她。
　　江月呆愣了几秒，朝她僵硬地笑了笑。齐雅看过去光鲜亮丽，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位老朋友。江月与齐雅的故事说来简单又复杂。她们原本是戏剧学院的同一届同学。齐雅是著名的童星出生，传闻父母为了其学习，不让她在该学习的年纪继续接戏，便十几年没在娱乐圈。
　　在不认识齐雅之前，江月认为齐雅与坊间八卦里说的那样：齐雅，其脸长残了；看不起普通人，仍活在“大明星”光环的公主病。江月深信这些八卦，颇不喜欢齐雅。直到大一成了舍友之后，才发现齐雅不仅是个爱读书的才女，还特别知人善义。江月的性格是火，那么齐雅人如其名是水。
　　两人从大一开始，关系就是闺蜜一般的好。几乎没有吵架过。等到江月进入娱乐圈两年之后，猛然从别人的嘴中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齐雅私下里居然成为房地产大亨黄老板的情妇，从此一线导演、一线代言、一线综艺的资源不愁。
　　江月疑惑、质问、生气、愤怒，种种复杂的情绪之下，和齐雅吵过几次架。齐雅美貌与实力并重的一个人，是江月羡慕的女生，一个知书达理的人，怎么可以被黄老板那种垃圾糟蹋。
　　江月曾经想过也许齐雅挑男人的眼光不行，是真心爱上了黄老板。也曾经怀疑过齐雅是不是被那个恶心的人渣黄老板“欺负”了，像其他女明星一样被拍了激情的照片和视频。但是齐雅台上、台下的状态一直很好。齐雅还和江月说，黄老板很爱她，他们很相爱。
　　江月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好朋友变成了房地产大亨黄老板的情妇，他甚至早就已婚。为这件事，江月与齐雅的关系渐行渐远。
　　唉……现在的江月其实已经不像当年那样的稚嫩，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想着，当时如果我能成熟点，或许早就习惯了娱乐圈的潜规则。这是齐雅的决定，虽然……违背了江月的道德观，但……友情与道德观哪个更重要，江月直到今日，也说不出的答案。
　　不过今时今日，依旧看到齐雅过得很好，江月又挺为她开心的。
　　时间匆匆过去，江月在期间熟读剧本。三日后，江月接到导演夏仲海的电话。
　　夏仲海的声音有些疲惫与沙哑。夏仲海：“抱歉，我本来要把角色给你，没想到出了这事……我很看好你的未来。如果你不介意，下一部剧，或者我的妻子林茹的电影，你来试镜。按照你的演技，试镜成功，绝对没问题。”
　　“啊……谢谢夏导演的赏识，我能问一下是谁将要饰演魔教妖女林妍？”
　　“齐雅。”
　　“哦，是齐雅。她是个很不错的艺人。她在戏剧学院演技就很不错。我还看了不少她演的电视剧、电影，都令人无法移开双眼，输给她我不冤！等夏导演的新剧出了，我定会守在电视机前观看。”
　　“你能这么想，很好。唉……”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夏仲海因为歉意，还在电话里指导江月的表演有哪些处理的还不够足：“你现在的演技很好，但是情绪过于饱满，你可以看看时维的成名作，虽然演得是亲情，但他处理得就十分恰当，不多一分情绪，不少一分情绪。你可以好好代入他的角色，再转换成你的，把握情绪的尺度。”
　　“时维，我超喜欢他！”
　　“他的天赋与努力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演技又好，长得又帅，难怪年纪轻轻，知名国内外，可惜现在……唉！现在的娱乐圈越来越浮躁，年轻的演技派越来越少。何时才能再出一个时维，我就满意了。”
　　“……。他一定会好的！其他的，只能说，过好每一天吧。我也想像他一样，又有实力又有作品。不过娱乐圈，没有背景或者运气，有实力的演员也实在很难混。很多实力演员，都是当龙套起步，没粉丝，能演上配角，也要看运气吧。还要不被同行打压。”
　　“我打听过你的情况，赵宇聪向圈子打压你，各种手段不让你演戏。这是怎么回事？”
　　“他骚扰我。拍戏过程中，想对我动手动脚。我实在受不了，叫他尊重演员！后来，凌晨两点，还骚扰到我家，我实在怕极了，报警了。就这样，我得罪他了。”
　　“女演员确实不易。就连我的剧里，也有男演员，精虫上脑，拍剧中，对女演员摸胸，性骚扰。我骂了这个男演员，他面上诚恳向女演员道歉。后来却被我发现，背后造谣，骂女演员不懂事的‘骚货’。你们作为女演员，太不容易了。”
　　江月说着说着，流泪流了下来。这是第一次，她在说这件事时，有人理解她，知道她的害怕，而不是告诉她：“没事，你可以陪赵宇聪玩玩几把，反正都是成年人，他家那么有钱，成年人的利益交易，不要不懂事嘛。”
　　两人又聊了很多，江月收获了不少知识，这些减少了她没有试镜成功的遗憾。
　　电话结束之后，江月沉默地坐在客厅。而后，放声大哭。她本来满心期待，等待饰演魔教妖女林妍的通知。高高兴兴，想着时来运转。如今，期待碎了。难道这就是命运？
　　想起在演艺圈的过往种种。还差两个多月解约，还要继续为梦想拼搏吗？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运气，还被赵宇聪打压，还要继续吗？江月哭着哭着，头埋在膝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