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坛》优伶史

3、第 3 章

　　他们学校这个新校区建成了五年，据说越狱成功的只有两个人。两个人都随即变成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逃出去的，更传奇的是第二天两个人又毫发无损地回来。但是不管旁人怎么问，他们都对自己那天晚上的事情缄口不言。

　　高圣是自己呆了一整年，受了一整年的罪。坏心眼地想把梁成功招到身边一起来遭罪。事情顺利得超乎他的想象，梁成功都没多问这边的情况就报到了这所学校。

　　刚来的几天还好，等新生熟悉了各项规章制度，学校管理开始严起来的时候，梁成功每每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要扒了自己的皮。高圣每次看见都想仰天大笑，梁成功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反正逃是逃不掉了，能骗几个就是几个，让他们也体会体会自己的痛苦，自己也就算是苦中作乐了。高圣那段时间，就凭着这种恶作剧的快感过活。学校是实在要把他逼疯了。

　　谁知梁成功刚入学第二个月，他们俩就成为了第二对越狱成功的传奇。

　　事情要从梁成功和老师的矛盾说起。梁成功这个人，说起能装矜持是真的。初中毕业之后回母校看老师，终于暴露了点自己的本性。他的语文老师惊奇了，对着和他一起回去的同学说“我还一直觉得他是班里最乖的男同学呢”。他的那一帮子朋友瞬间就笑得把房顶差点给掀了。

　　他虽然在广播站里面毒舌了点，但是平时上了课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看。跟株小向日葵似的，老师这颗大太阳走到哪里就转到哪里。所以直接教过他课程的老师对他印象都很好。天知道梁成功只是喜欢盯着移动的物体看，老师讲了些什么他其实基本上没听进去。

　　上了高中之后依旧是这个样子，梁成功每天都死盯着老师看。这所学校的老师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做监管做太久了，有学生盯着自己看就心里发毛，总觉得他们是要做坏事。

　　梁成功冤枉啊，他已经连续被数学语文生物老师找去谈话了。谈着谈着他悟出来了，他们只是不喜欢自己盯着他们看。但是上课时间不盯着老师看，那就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意思了。他现在听着听着课就能睡着。结果天天被罚站，站得腿儿都软了。

　　比起那些每天只敢想一想要跑出去休息几天的同学，梁成功是个实打实的实干家。他是想都不想，直接就行动了起来。

　　食堂每天都要做接近三千人的伙食，天天都有很多运输食材的车辆出入。一般是上午十点进来，十点半左右把东西都搬进后厨再开出去。

　　同学们当中也不是没有想用这个路子走的，只是货箱里面的东西全部搬空后一眼就能望到头，根本没办法藏个大活人。而且他们是九点四十五下课，十点已经开始上课，缺个人肯定会有人出来找，这方法太不现实。

　　梁成功这天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装着不经意地睡着，被火冒三丈的数学老师找去办公室谈话。他故意表现得很懒散，气的数学老师在办公室破口大骂，骂着骂着就忘记了时间。连打了上课铃都停不下来。

　　老师让他滚回教室去上课的时候他看了眼办公室里的时钟，已经十点二十。他迅速行动，跑出教学楼，看见并排几辆车，想都没想就把所有车的车厢后门关上，然后挑了最后一辆蹦上去。正要关门的时候，忽然抬眼，就看见了过路的高圣。

　　高圣那天忘记带作业，被他们老师勒令去取“忘在寝室”的作业本。这借口平时都挺好用的，那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老师火气特别大，告诉他不取回来就不要来上课，门外罚站。

　　看见在车厢里的梁成功，高圣刚要问他在干什么，就被嗖地跳下来的梁成功扑倒，死死摁在地上。梁成功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在自己嘴边比划了个“嘘”的动作。高圣被摔得眼冒金星，连连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梁成功四下望了一眼，又瞅了一眼高圣，重重地吸了口气，把人拖起来就扔上了车。自己也跳上来之后关上了车厢的大门。

　　关上车门之后车厢里面一点光都没有，俩人颇有默契地沉默着。直到车发动了起来，感觉开了好久之后，高圣才敢大喘气。他之前几乎没在呼吸。

　　不知道这车要开去哪里，能成功从学校里出来就是梁成功的目的，怎么从车上跳下去而不被人发现的事情他根本没想。所以当高圣凑近他悄声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办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拿头撞了一下凑近他耳边说话的那个人。这一下把高圣撞得又晕了，躺在地上装死。

　　又过了一会儿，车停了下来。他们的运气是真的好，那天这个车的师傅回程半路，把车停在个小饭馆吃午饭，车厢外面的锁晃荡晃荡不知怎么的就给晃荡开了。

　　俩人跳车又跑远了之后，高圣乐得蹦了老高，脸上的笑怎么都绷不住。梁成功重重地舒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神经病发愁。

　　这个出逃计划是他昨天晚上大半夜睡不着，想了一宿想出来的。他在学校憋得太厉害，觉得自己再这么过几天大概要打人，实在需要放放风。高圣是他计划之外的产物，他想打的人就是高圣来着。

　　“行了别笑了。你身上有钱没有？”
　　高圣全身上下一共五个兜，全都摸了一边，掏出了个五毛钱的钢镚递给梁成功。梁成功一口老血吐出来。

　　“你要钱干什么？”
　　干什么……逃出来就在马路牙子上坐一天么？梁成功自此第一次发现高圣的智商是不够用的。

　　梁成功早上从寝室出来之前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带上了。学校实行的是一卡通，校园内有个卡吃饭就足够用了。大家都没有带现金的习惯。梁成功找来找去也只在自己身上翻出了张十元的纸币。那是他全部的资产了。

　　一个人都不够用，何况此时还跟着高圣这么个大活人。梁成功合计着如果此时自己拔腿就跑，能不能就此甩掉这个大尾巴。

　　他叹了口气，十块零五毛。打个车的话能走几里路？更何况这荒山野岭的，几时能打到车？梁成功在前面走，高圣就跟在他身后。此时的高圣也想到了，没有钱的危险性。

　　他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身边只偶尔有车路过。距离刚才那家小饭馆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旁边却连个建筑物都没有，更别说是人了。

　　梁成功就在前头闷个头走，连句话也不说。高圣跟上去几次问咱们去哪里呀，都被他狠瞪了回来。

　　问问问，他怎么知道要去哪里。梁成功看着那个人真是越想越来气。

　　终于在日落时分，俩人走到了街边有店家的地方。此时高圣已经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俩人至少就这么沿着马路走了五个小时，滴水未进。

　　梁成功找了个小卖部，回头就看见高圣可怜兮兮地瞅着柜台上摆着的那一排矿泉水。他也渴得不行，于是狠了下心，买了一瓶水，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嗓子，随手把水瓶给了高圣。高圣也是真不客气，一口气就把剩下的几乎一整瓶水都灌了下去，还舒服得打了个饱嗝。梁成功等着他再把水瓶递回来的手就僵在了那里，久久不能放下。

　　还剩九块五，够他打几个求救电话的了。梁成功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又恨了高圣一层。他把能联系的朋友都联系了一遍，希望他们能来接一下自己。对方用各种各样拒绝他，他在心里一直呸呸呸，这群不着调的“好朋友”！

　　再想想，一个电话就打到了苏松家里。

　　苏松此时刚放了学回家。俩人自从初中毕业，就再没联系。接到电话时有点恍如隔世之感，天知道他们才不到四个月没见面而已。

　　梁成功装得可怜兮兮的，说想要他帮帮忙，没钱没东西吃，已经饿了一天了。苏松那时候也是单纯，听啥信啥，可怜梁成功，都没想他为什么上学时间能一天吃不上饭，就拿了自己的钱包冲出了家门。

　　那地方可是老远，苏松看着出租车计价器上的数字跳得老快，一路上不停地确认着自己钱包里面的钱。

　　到了地方就看见了梁成功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坐在马路牙子上。两个人离得老远。梁成功四处张望着，不认识的那个人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一动不动。

　　梁成功看见从出租车上下来的苏松，咧嘴笑了起来，“大款！”。苏松交完出租车的车费，钱包里面还剩三十二。实在算不上款爷了，但还是眯着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梁成功上前勾搭着他的肩膀，“哥们一天没吃饭了，请个客呗？大款？”苏松僵了僵，这梁成功几日不见怎么像是变了个人。

　　被梁成功勾搭着肩膀进了家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小店，苏松频频回头看那个还坐着一动不动的陌生人，又被梁成功把脑袋扳回来。

　　“那人谁啊？”苏松压低了声音问。
　　“傻逼一个，不用管他。”梁成功用更低的声音回答。

　　后来俩人进了那家小饭店，一人点了碗最简单的面。吃得正欢实，苏松一抬头，就看见那个陌生人就站在饭店的玻璃外，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苏松吓得嘴里的面条差点呛到鼻子里。这下他看清了，那个脏兮兮的陌生人是高圣。高圣可能不认识他，但他是认识高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