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坛》优伶史

2、第 2 章

　　就好像所有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故事。苏松和梁成功小学、初中也都在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偌大的北京城，一路都能在一起念书可是有点难得。

　　俩人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好过一阵子。那段时间班里流行卡片游戏，就是卡片上有攻击点数防御点数，对战双方打扑克似的一起出一张，哪方被打倒了就回收手里那张牌。

　　俩人都成了这个游戏的佼佼者。苏松靠着他的庞大资金基础，成兜子的买卡片，而梁成功靠着他的聪明脑瓜，想尽方法作弊。有一段时间每天只这两个人对杀，别的同学在一边观战。

　　后来是苏松反应了过来，我们是强强啊！强强就该联手啊！杀遍全班，制霸全年级才应该是我们的伟大目标啊！梁成功一拍大腿，对啊，你有钱，我有脑子，就该这么办！

　　最后他们真的就称霸了全校。收罗来一筐的卡片。再没人愿意和他们俩玩儿，那一筐战果失了用武之地，直接扔掉还有些心疼，梁成功就闲着没事撕着玩儿。

　　苏松在一次次的对战中是见识到了，梁成功是真正的玩家！有手段！他是真正的赌徒！先输小给对方看自己的破绽，然后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苏松简直对他层出不穷的技巧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梁成功说他只有钱，这让他有点小不爽。

　　后来，梁成功没跟苏松说过，是苏妈妈的错，他才在初中疏远了他。

　　小六最后一个家长会，因为梁成功那时候混成了专门收作业的小组长，大小的也算是个班干部，被老师留下布置教室，接待家长。

　　他和苏松这一年一直交好，苏妈妈第一次见他，觉得儿子真是有总结概括的天赋：这孩子一看就像是从有着美丽的大草原的国家远渡重洋来到这个遥远的国家的。眼神里带着点非洲土著特有的机警，有种野性美。

　　苏妈妈之前提出过好多次让苏松带他到家里玩儿，不知道儿子别扭些什么，就是不同意。今天可算是见到真人了，有点像是见到了从故事里走出来的人。要知道在儿子嘴里，这孩子简直神通广大，上树掏鸟蛋下地挖红薯，无所不能。

　　其实这些都是苏松臆想的，梁成功从来没和他在校外接触过。他根本不知道梁成功在课余时间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只是想告诉他妈，他现在最要好的朋友非常牛逼！

　　梁成功装着乖，“阿姨你好啊！”
　　“你好你好。”

　　抬眼看见梁成功的卷发乱糟糟的，苏妈妈想都没想，上手就开始给他整理起了头发。摁了好半天还有一撮直愣愣地翘着。苏妈妈朝着自己的手呸呸了两下，又使劲摁了几下梁成功的头发，这才把那撮不听指挥的捣蛋分子镇压了下去。

　　苏妈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又掐了掐梁成功的脸蛋儿。

　　梁成功整个人僵住了，意识都有点远。后来苏妈妈反复问了他好几遍苏松的座位在哪里他才回过神来。带着人过去后，他直奔洗手间。冲了几遍自己的头，洗了好些次的脸，这才停下手。

　　神经质地闻了闻手上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在意了所以感觉灵敏，他觉得上面还有些口水的味道。想了想，又洗了好几遍头，很多次的脸。

　　苏妈妈往自己手上呸的时候他就想跑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没跑成。他在水池边干呕，眼泪都流了出来了。

　　晚上躺在自己床上就想着今天的事情，越想越夸张，苏松要是每天都经受他妈妈这样的洗礼，那他手上脸上头上要沾多少恶心人的东西！那摆在自己家里的那筐还没撕毁完的卡片还能再用手接触吗！？

　　当天晚上他们大杂院内大半夜的烧起了火。已经熟睡的大人们闻到烟味还以为是火灾，一个个狼狈地从被窝里冲出来，却看见梁成功一个人在院子里烧着些什么。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家大爷问了句，“给谁烧纸钱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天晚上风大，烟起的特别多，到是不见明火，真真好似阴风过境。

　　自打那之后，梁成功躲苏松就像是躲细菌一样。

　　是的，上了初中之后他知道了细菌这种东西。那个时候苏松整个人在他眼里就是一棵移动的菌株。

　　苏松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他只知道，俩人上了同一所初中，还是同一个班，这是多难得的缘分！就算是只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那也是要比一般新认识的同学亲近一点的。谁知道梁成功见到他就躲得老远，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他想跟他聊几句，还得让别人带话。苏松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他才刚刚觉得自己尊敬佩服那个煤球，煤球就躲进了煤堆里，不再理他。

　　梁成功有付好嗓子，来北京这么些年，普通话也渐渐说得标准，开学没两个月就被学校的广播站看上了。

　　前来说服他加入的据说是个编辑，不过自己也做些广播的小单元，比他们高一个年级，叫高圣。梁成功本来是不想加入的，广播站有个重要的项目是每天中午的广播，工作人员当值那一天要比一般同学早一点到。每周要牺牲一到两个午休时间做节目，想想都觉得是吃饱了撑的。

　　奈何高圣是个太有恒心的人。这人现在在做编辑部的部长，而且是下一届广播站站长的有力候选人，干劲十足地到处拉帮结伙。

　　梁成功是一入校就被他盯上了的。九月末的运动会，梁成功代表他们班去朗读加油稿。当时高圣正在带领他们班的同学声嘶力竭地给运动员喊加油的口号。远远地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他就决定把人拉入伙。

　　一直到高圣毕业的两年时间，这个组合算是在他们学校打起了响亮的名声。之前学校广播站有午间新闻，播些群众喜闻乐见的新鲜事。再就每周三晚上有个播娱乐新闻的节目。

　　高圣死磨硬泡，楞是要下来个周一的下午时间段，专门播些学校里的新鲜事。今天这人被老师扔粉笔头直接扔到嘴里了，明天那人耍帅坐着走廊的楼梯扶手向下滑没控制住一下子飞出去坐到地上，还惊动了救护车…之类的小事情。

　　最受欢迎的是些调侃老师们的段子，都是同学们自己写的。刚开始的时候，高圣没少为这个到处跑，拜托全校的同学盯紧老师，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就给记录下来。

　　开始几期节目都是高圣一个人想的内容，费了他不少脑细胞，肚子里的存货都要掏空了。后来渐渐有了听众投稿，状况就好了起来。最多的时候，学校广播站专用投稿箱一天收到了三十多条小段子。播播这些就足够用了，事情干得越来越轻松，俩人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每次广播的末尾，编辑：高圣，播音：梁成功，被当时在校的每一个学生都记住了。他俩的节目在本人离校很久之后都还是个传奇。有人说自从高圣毕业，那个环节的节目质量就下降了。其实谁知道呢，当初听这个节目的人也都随着他们俩毕业了，根本无从对比。不过当时两个人胆子大是出了名的，被调侃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的老师不少，真的找他们麻烦的却没有。这可能就是名人影响力，老师因为这个动了他们俩，会引起全体在校生的抗议。

　　苏松悄悄地往那个广播站投过不少稿子。他以前一直没想到广播站能做得这么有趣，早知道刚入学的时候就应该申请加入的。

　　上了初中的他一下子接触了太多的陌生人，小时候硬撑出来的那点大胆都消失了。怕生人就是本性，自来熟是练都练不出来的。和所有的同学熟悉起来着实花了他一番功夫。

　　身边没太多愿意听他说话的人，想逗人笑的愿望得不到满足，有些憋得慌。那个广播站里面读出他的稿子，对他来说是个发泄途径。他的稿子都不署名，但是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被逗乐，有种无法形容满足感、成就感。

　　就是播音的是梁成功，这让他心理有点复杂。他迫切地想知道梁成功为什么要疏远他，又拉不下脸去问。又觉得对方无缘无故地就躲着他，让他有点生气。

　　他甚至直接往那个信箱里扔过稿件，没写对方称呼，也没署上自己的名字。只一句话：你为什么躲着我？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上面还滴着他的眼泪，他在那张信纸上写着写着就给自己写哭了。

　　他不知道梁成功看没看见，能不能看懂。反正人是没有正面的回应他。不过俩人上了初三的时候，到是渐渐能说上几句话了。虽然看起来梁成功还是不愿意同自己多接触。

　　初中毕业，苏松上了离家不远的一所普通高中，梁成功受早他们一步毕业的高圣邀请，去了郊区的一所全日制寄宿高中上学。

　　梁成功父母因为工作原因都被调回东北，把他独自留在了北京。毕竟教育资源丰富些，有利于他以后的进学。他们家在北京有不少的亲戚，只是常住的话都有些不方便，所以上寄宿制的高中是本来就定好的。

　　高圣盛情邀请他去那所学校，他本来还有些感动。没想到自己是被送进了狼窝。

　　这所高中是知道的人就知道，很有名的监狱式管理高中。校舍被山而立，出门要过两处治安岗，属于进来容易出去难的地方。靠山的那一面有着很高的防护墙，上面还围上了铁丝网。

　　本来是怕山体滑坡造成伤害□□故而做的防护措施，学生间不知道怎么传的，变成了“某个学生想翘课出去，大门实在查的太严走不掉，于是就想了个蠢招想从后山爬走，结果掉下来摔死。学校为了以后不出这样的事故才把后山围了起来。”

　　这是个实打实的谣言。

　　不过也不是全部杜撰。

　　这个学校大概百分之八十的学生，每天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在想怎么逃出去。不光是课业上的压力，学校的某些规定简直变态至极。

　　比如每天检查寝室卫生，做不好的上着课呢就把人叫回去，在专人指导下重新打扫。
　　每天晚自习放学是九点，九点半寝室楼就熄灯，熄灯后不许有一点声音，被查到的第二天就要去管纪律的办公室罚站半天时间。要知道他们的教学楼离宿舍楼，用跑的都得五分钟左右才能到，何况还要洗漱整理内务，每天都跟打仗似的。
　　学校里严禁零食，严重的，上课偷吃的，停课处理。停课让回家还好，不是，给人关在寝室楼。大白天的寝室楼里一个人没有，走廊也不开灯，胆小的能吓出精神病。

　　都是些半大的孩子，每天恨不得吃五顿，中午饿得头晕脑胀想去食堂抢个肉还不让跑，被抓到了当天的午饭就没了。

　　每个人都想破了脑袋想怎么能逃出去。就一天，给自己改善改善生活。那心态，就真跟刚被判了三年的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