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焦冥》龙幽溟

2、不知何往

　　焦茗不是第一次受伤，却是第一次被神农所伤。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明明是在飞行中的私家飞船里面的……结果一眨眼间，银灰色的船顶，和周围窗户外寂静美丽的太空都消失不见了。

　　眼前是略有些不适应的乌蒙蒙的天空，偶尔一道银亮的光华划破夜空，紧接着就会传来轰隆隆的声响。

　　‘要下雨了……’

　　半挂在山腰那条羊肠小径上，六岁的白发姑娘，没有表情的看着天空，胸口处的血迹正缓缓氤氲开来，染得她满襟嫣红，更是沁入到地底。

　　‘有点懒得动。’

　　焦茗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和模样，都很像个尸体，自然而然的就决定先休息一会儿再走。

　　以前一直跟着父亲，现在父亲没有了，下一步她没想好。

　　‘寻找重要的人……父亲，像你一样的人吗？但是，只想有一个父亲这样的亲人。’

　　‘先找到再说……’

　　重要的人……重要的人……

　　焦茗心里默念着，静静的先休息了。

　　胸口上的大洞？

　　那不要紧，她又不会死。

　　只是有点疼……

　　好奇怪，她应该没有疼痛感。

　　噼里啪啦声中，雨落下来了，冲着她小小的身体，焦茗闭上眼睛，免得被雨水模糊了双眼。

　　何况父亲说过，她如果有天离开他，在人前最好不要睁开眼。毕竟是妖，哪怕是跟着神在一起久了，也还会有着各种妖异的地方。

　　例如她藏起来的，昆虫一样的薄翅，例如这双眼睛。

　　也许是雨太大了，真的模糊到了眼睛，她感觉眼睛也有点涩涩的，似乎有热热的水涌了出来。

　　她到底是在大雨中渐渐睡着了。

　　夜色渐深。

　　这条位处深山，僻静荒芜的路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约莫十二三岁年龄，一身洗的很干净的粗布衣衫，袖口系紧，背着一个草编的篓，篓上驾着油布，正好将雨挡在了外面。

　　隐隐的，雨间有血腥味传来。

　　少年步伐顿了一顿，却没有停留，直直的向着前方走去。他闻到，血腥味正是从那条他自己走出来的小路上传来的，但他并没有必要就此避过脚步。

　　之后，就看到了一个六岁左右的女孩，仰面躺在雨水里，衣襟上的血因为雨水的缘故早已经晕开，染了大半身都是，但依然有血在流出。

　　雪白的发丝，雪白的眉，额心却有着一点小指大小，仿若碎钻的蓝色印记。小小年纪，稚嫩的脸却精致可爱，看得出来长大后会是个美人。

　　少年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直接从女孩的身上跨了过去，直直向着山上走去。

　　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有一个小女孩，看着快要死去在面前的样子。

　　……

　　焦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是在一个山洞里，跳动的火光带了一层暖意，也照亮了山洞内的一切。

　　火堆旁边，坐着一个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侧面对着她，正在烤火。

　　焦茗目光游移了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知道为什么父亲会突然要杀了她，因为他快死了，再无法保护她，而在这个世界里，她显然才能活得很好。

　　自然，这些是神农告诉过她的。而能看透人心的焦冥，自然也明白这些都是真的。

　　但焦茗很相信他，只是她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时间会来得这么快，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明明父亲还没有苍老……

　　焦茗的恍惚只持续了短短一会儿。

　　片刻后，她就已经坐了起来，睁着一双碧玉一样的通透眼睛，看向那个少年：“你救了我。”

　　即便是童音，焦茗毫无起伏的音色，依然令人感觉到冰冷。

　　仿佛永远也不会有感情一样。

　　少年依然从容自若，淡淡的笑声，仿若清泉：“既然好了，等雨停就离开这里吧。”

　　虽然语句是征询的，但语气，却毋庸置疑。

　　“父亲说，受人之恩必当回报。我不能走。”焦茗淡淡的说着，目光忽然停在了他身后的石壁上。

　　那里记载了一个人的一生。

　　漫长无比，累世的孤独和痛苦，不被人理解，总是被背叛，因为好心而暴露的秘密，却遭致家人亲朋的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呢？

　　焦茗不解，微微歪着头。

　　那样真挚的感情，就像是父亲对待她一样，为什么反倒会遭致不公平的对待？

　　“呵。”少年冷冷的笑了一声，带着讥诮：“我不会照顾你。”

　　焦茗想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句话是回应她的。

　　“我会照顾你的。”焦茗说，然后想着石壁上的字，叫出少年的名字：“太子长琴。”

　　咔。

　　长琴手中的枯枝蓦然断裂。

　　少年悠悠转身，看着她，眼底流露出狼一样的狠色，扭曲而乖戾，脸上却依然挂着笑，温柔的出声：“你……怎么知道？”

　　焦茗的眉头微微皱起，那细微的幅度，在她脸上却像是根本没有一样，淡淡的声音，平静无波，根本没有被影响到半分：“墙上有写。”

　　长琴眯起双眼，笑意越发温柔：“你~全看完了？”

　　焦茗点了一下头，依然看着他。

　　在神农的身上，她从来没感受到过这样激烈而复杂的情绪，这让她有些好奇。

　　“有什么想法么？”长琴柔声询问着。

　　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色呢？可以期待吗……期待，真的有个人，能不以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焦茗又歪了歪头，重复：“想法。”

　　长琴看着她，这个小姑娘的神色，表情，语气，一切都让他难以琢磨得透。但他感觉得到，这个小姑娘是真的不害怕他。

　　“字写得不错。”

　　长琴：“……”

　　确实，她不怕他。

　　长琴转移开了话题：“说来，在下还不曾问过姑娘姓名？也是失礼了。”

　　“焦茗。”

　　长琴哦了一声，坐回去，继续侍弄篝火，语态略带了几分忧心：“不知你为何会身受重伤在山道上？是和家人走散了吗？”

　　“没有。”焦茗站起身，从这山洞的阴暗角落里走出来，坐在了长琴的身边：“父亲杀了我。”

　　长琴手上顿了一顿，瞥了身边这姑娘一眼。

　　绿色的眼睛，没有几分眼白，白发，额上生有蓝纹，还有几次对话间，这小姑娘显露的镇定，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不是妖气，天生异相吗？又或者……同类？

　　莫名的语气中似乎蕴含了丝丝恶意，长琴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哦？被至亲之人执刀相向，感觉……如何？”

　　“有点疼。”焦茗淡淡的说。

　　长琴看向她，眼底似乎闪烁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多像他的曾经，这样纯良，即便是被人伤害了，也只是默默缩在角落里，不甚明了的舔舐着伤口，伤心……难过……

　　低低的笑声回荡开来，长琴缓声说道：“那么……你想报复回去吗？”

　　“报复……”焦茗又一次重复，她对于疑惑的表达，永远都是这样不甚明了：“为什么？”

　　“不恨吗？明明以真心相待，得来的却是这样的后果……”

　　“父亲爱我。”焦茗看向身边的少年，这样说道。

　　“爱你？”少年似是不笑，似是讥诮的笑了：“会想杀了你？”如果不是他狠不下心，这孩子恐怕真的会死在山道上。

　　“他是为了我好。”焦茗说，目光依然冷淡，平静，纯粹得一望就可看到她的心底。

　　她是真的，发自内心这么觉得的。

　　长琴意识到这一点，觉得无比可笑。

　　于是他真的笑出声来了。

　　真是……纯粹的信任啊。

　　很想同样得到这样的信任呢。

　　来让他看看，你的信任有多坚定吧。

　　“但……事实却是，他杀了你。”

　　焦茗的回复依然是：“他为了我。”

　　长琴依然在笑。

　　焦茗没有理会他，走到了洞口处，坐在了那里。滴滴答答的雨声中，凉风吹来，灌入少女单薄的衣服里，让那本就白皙的肤色，彻底褪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她在看雨。

　　她一辈子都飘荡在星空中，很少看到雨。

　　其实就连宠她疼爱她的神农，有时候也不是很了解她。

　　例如说，焦茗其实很喜欢下雨的时候，凉凉的，湿润的，还有种很淡的香气。

　　长琴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管她，如果她自己冷了就会退回来。但是看看那坐在地上，小小的身子，长琴又一次心软了。

　　暗叹了口气，长琴温和了言语，冲着她招手：“过来，这里暖和。”

　　“多谢。”焦茗没有回头，冷淡的声音悠悠然飘过，依然在看着雨。

　　长琴微微皱了皱眉头：“听话，这深山里，若是病了，在下可无法照看你。”

　　“我不会病。”焦茗站起了身子，侧过头看了一眼长琴，忽然就钻入了雨里。

　　长琴惊了一惊，神色瞬间变得难看。

　　呵，什么不怕他……是装的，都是装的。

　　看，有了机会，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该死……该死……该死！！

　　长琴紧紧握着手中的枯枝，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呵呵，先让她开心一会儿吧……明早，再将那姑娘带回来就行了。

　　以为自己逃脱升天的时候，再毁掉他的希望~那种神色，当真会……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