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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百年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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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男人精致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诧,狭长的眼眸微微瞪大,“梵大人?”
他明显有些怀疑,眼睛还警惕地盯着梵,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可能,诺拉,你真的没弄错?”
诺拉却已经不理他了,甩开修的衣角撒腿跑进阳光中,直到距离梵只有几步远了,这才停下脚步来,仰头看着他高高的身影,满眼都是惊喜与崇拜的神情:“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您可以复活吗?”
梵低头看着她,微笑不答:“你叫诺拉?”
“嗯!”女孩用力点了点头,像是想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告诉他,“我叫诺拉·蒂·佩特朗,这里是佩特朗庄园,他是修哥哥,是这里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身后走来的男人敲了敲,语气有些不悦:“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讲话。”
诺拉委屈地眨眨眼:“可他不是陌生人啊……”
“你们见过?”
“……”诺拉瘪着嘴不说话了。
修这才抬眼直视着梵:“我不懂赫尔曼族之间的超感力,可是梵大人早就在五百万年前逝世了。不管你是谁,我都需要你证明自己的身份。”
佩特朗族天生的现实头脑加上骨子里的高傲,让他似乎并不会轻易接受这种天方夜谭般的故事。时甄从没见过有谁像他这样,面对着梵竟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地提要求。不过梵倒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眉心微动,霎时间就只听修身旁一樽硕大的石雕闷响一声,紧接着便裂成了无数碎块洒落在地上。
“需要我继续毁掉面前这道拱门吗?”梵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当年佩特奥尔族祖先用上古伦萨的灵崖玉石砌成的,这么多年过去,或许也该给佩特奥尔庄园换个门面了。”
修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浑身一晃,震惊地从那堆碎石上回过头来,声音里溢出几分惶恐,看着梵的眼神也渐渐变成了不可置信:“您真的是梵大人?”
梵的面目依然沉静如水,仿佛刚才那令人巨震的破坏力和说辞都与他无关:“我是。”
修像是失了言语,只是瞪着眼紧盯着梵,也不知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多少遍,这才终于说服自己接受了眼前的事实,轻摇着头喃喃自语道:“神之庇佑啊,赫尔曼族看来的确是亡不了的。”
一个“亡”字让梵和时甄的眼神都微微一动。而修似乎也彻底明白了他们是为何而来,向前迈出一小步挡在诺拉身前,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佩特朗庄园里并没有赫尔曼族,这一点希望您能明白。”
梵凝视他片刻,唇角慢慢扬起:“我明白。”
闻言,修犀利的眼神扫向时甄。时甄没想到还有她的事,稍稍一怔,很快便也反应过来,飞快地点了点头。
他像是终于放下了心防,深吸一口气,双腿并立,利落颔首,用从未有过的肃穆语气开口道:“乌斯托·修·佩特朗,现任伦萨帝国金融部及财政司首席执行长,佩特朗族新纪元时代第378任继承人。我代表佩特朗族向梵大人的回归表示真诚的敬意与无条件的绝对支持。”
短短几句话,却如宣誓般虔诚而坚定,毫不犹豫从修口中说出,仿佛初见时那个还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态度的他与现在已然不是同一个人。
在他身后,诺拉大大的眼睛眨了眨,似乎第一次见他这般严肃庄重,也学着修的模样一本正经地探出头来,迫不及待地补充道:“诺拉也欢迎梵大人!”
时甄忍不住笑了,连梵也抿起嘴角,只有修像是瞬间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吃味地低头睨了她一眼:“怎么你见到我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兴奋?”
“那是因为修哥哥每天都可以见到呀!”诺拉仰头看着他,眉眼弯弯,有些急切地扯着修的衣袖:“修哥哥,可以让梵大人住在这里吗?”
修抬起左手朝空中一挥,撤去了白玉拱门下的光影屏障:“梵大人,您请进。”
接着,他的视线移向梵身后的时甄,带着些许思杵的表情:“不过你……”
“她和我一起。”
梵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犹疑,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时甄不禁抬眼望向他的背影,而修也明显有几分诧异,略略权衡一二,几丝满不在乎的傲意回到了语气中:“那就一起吧,难得有机会和赫尔曼王宫作作对。”
他侧身让开门前的路,做了个“请”的手势。时甄还在犹豫着,却见梵依旧站在原地,回过头对她说:“到前面来。”
时甄有些不解,以为他要和她说什么话,便乖乖上前走到他身旁。不料梵却只是满意地收回了视线,看着修温和开口:“走吧。”
……原来他只是想和她走在一起啊。时甄心底一暖,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她的余光正巧碰上修的视线,那眼神似是若有所思,又似是兴趣盎然。
时甄立刻敛了唇角,一脸平静无事地望向前方。
修带着他们穿过一道又一道门廊和花园,似乎来到了庄园里很深的地方。时甄没想到外面看起来豪华又奢侈的佩特朗庄园,里面竟会如此温馨而宁静,灯火如精灵般浮动在穹顶之下,各种时甄没见过的奇异花卉在窗畔茂盛的生长着,有机器人管家正在摆弄打理着那些弯曲摇曳的植物触角。而他们刚走进一幢纯白色的建筑大门,立马从角落里蹿出只毛茸茸的小兽,一头扎进诺拉怀里温顺地蹭着她的脸颊。
“这里都是诺拉的空间,没有外人,可以放心。”修示意他们在大厅中央一排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座椅上坐下,扭头看向诺拉,“你先回房间。”
诺拉咬着唇撅着嘴,似乎还有点舍不得离开,修却沉下嗓音来:“你知道我们要谈什么的,诺拉,不要再听一次了。”
她的动作一怔,仿佛瞬间从无忧的世界被拉回黑暗之中,那张天真灿烂的面容上忽然划过几缕与年龄不相称的复杂感伤,又看了梵几眼,这才点点头上楼离开了大厅。
修始终看着诺拉离去的方向,直到确定她已经走进房间听不见了,这才在梵和时甄对面坐下,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族之气:“梵大人,想必赫尔曼王宫里现在的情况,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都知道了吧。”
梵静静地注视着他,像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伦萨新纪元的九十九年前,帝国科学院检测到索契星系的膨胀速度发生异动,引发了大范围的恐慌不安,于是当年的赫尔曼王带领全部家族前往帝国疆域最中央的圣塔罗星进行祈福,不料途中却突然遭遇一支来历不明的暗杀舰队,赫尔曼家族——”修的声音略微一顿,“几乎全部覆没。”
时甄脑海中一闪而过不久前经历的突袭,下意识地问道:“是幽灵吗?”
“你听说过?”修有几分诧异,梵也扭头看向她,只不过他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眸色微黯,垂落在身侧的手也微微收紧。
“我见过他们。”时甄说,“在弋把我带回伦萨的路上。”
修静了一瞬,看她的眼神染上些许探究:“原来你就是被索尔当成赫尔曼族后裔带回来的地球姑娘,难怪你会穿得这么——”
他的目光下移,打量着时甄薄薄的冲锋衣,语气里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么有趣。”
他话音刚落,时甄身旁的梵就向后一靠,淡淡问道:“你说的是‘几乎全部覆没’,那还有谁活下来了?”
“只有两名赫尔曼族后裔。当时王宫护卫队拼死将赫尔曼王后以及年幼的殿下和公主护送出了包围圈,可是没逃多远就被幽灵追上,王后率领护卫队挡住了他们的进攻,只有殿下带着襁褓中的公主逃了出去,至今不知所踪。”
梵紧盯着他:“一直没有人找到?”
“没有人。”修很坚决。
梵垂下眼眸,轻声道:“我以为,佩特奥尔族的族训是永不参与政事。”
“赫尔曼王后于我有恩。”修平静地回答,“这是我私人的意愿,与家族无关。”
“那另一人呢?”
“他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时甄的目光一左一右在他们俩人身上轮转着,莫名感觉到这风平浪静的对话下有丝暗流涌动的味道。而修似乎也和她一样,静默片刻后,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梵大人,我只不过是开了开她的玩笑罢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时甄一愣,忽地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他依然微垂着双眸,闻言唇角微抿,淡淡笑道:“你明白就好。”
短短几个字,时甄的心跳却像是瞬间炸裂,在这偌大而空旷的空间里用力撞击着她的胸腔。她的脑海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可那样不真实的想法,只让她的脸颊愈发烫了起来。
他和她,不过相识了这短短数小时的时光而已,怎么可能……
可她自己呢?时甄的脑海中却响起另一个声音。难道她不就是这样,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守护,想要一直一直站在他的身边,仿佛整个世界都从此有了光和方向?
“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时甄喏喏地开口,拼命从那令人不敢多想的念头中挣脱出来,“我见到的幽灵战斗力并不能敌过军部,当时赫尔曼王族怎么会轻易就被他们给……”
“那一次幽灵袭击的规模很大,王宫护卫队并不足以抵抗,向军部发出了特级警报。可军部援军在赶向圣塔罗星的路上却遭到了流亡部落的阻挡和进攻,错过了救援的时机。也因此许多人都坚信幽灵是流亡部落派出的。”
“流亡部落?”时甄眼神一凛。
“这就有很长的历史了。”修耸耸肩,“他们是卡洛夫家族的死敌。数百个世纪前有一批军部中的高级指挥官因为反感卡洛夫家族的军权专制,拒绝服从他们绞杀族落战俘的命令,放弃编制成为了自由军,却遭到军部法庭下达的围剿令,从此成了失去家园的流亡部落。”
时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故事,而梵也微蹙起眉头:“他们有多少人?”
“应该很多吧,流亡部落几乎散布在帝国的每一片星域,只是多年下来他们的隐藏和躲避战术已经无人能及,即使偶然让星际巡逻军撞上一小支流亡部落,也很少听见他们有大的伤亡。”
时甄默默听着,隐约察觉到一个令人不解的问题——如果流亡部落向来是与卡洛夫军部为敌,他们又为何要袭击赫尔曼王族并阻挡援军,亲手将卡洛夫族的继承人契推上临时执政官的位置?
而梵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凝思片刻,开口却是问道:“现任的临时执政官,拥有多久的执政权?”
修像是被他敏锐的思路一震,继而缓缓笑了:“您问到了事情的关键——留给赫尔曼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时甄倏地抬眸看向他,而他望着梵,语气似是无奈似是感慨:“当年赫尔曼王在最后时刻任命了率军部援军而来的奥尔森为伦萨帝国临时执政官,在他逝世后,奥尔森与议会订下了百年之约——如果这期间找到殿下和公主,就将王权交还给赫尔曼族后裔,但如果找不到他们,则由议会投票选举新的王族。”修的话音微顿,视线移向时甄:“索尔不由分说将你先带回帝国,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距离百年之约的终结,已经只剩不到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