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突临险境 ...
-
“死刑犯？”时甄一字一字轻轻念出声，浑身像是陷入了冰窖，冷得彻骨。
明明她才是被追杀的那个人，明明弋说过就算她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也不会有事，可怎么眨眼间她竟然就变成了帝国通缉的死刑犯？
梵也蹙着眉，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你进入雪谷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我是被军部的人从其它星球带来伦萨的，听说我可能是他们要找的某个人。只是刚进入王宫不久寝宫就发生了爆炸，我怀疑有人要杀我才逃进雪谷的。”
这个时候，时甄紧绷的神经反倒是出乎意料地冷静下来，她小声而飞快地说完，便看见梵略一沉吟，似乎迅速便有了判断。
“他们应该是将你当成了赫尔曼族的后裔，爆炸或许是有人不想让王族的人回到王宫，至于这条死刑令，”梵的声音稍稍一顿，时甄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冷冽的光从他的眸中闪过，“恐怕是有人，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你活下去。”
时甄的确猜到了他最后的那句话，只是赫尔曼族后裔……他们不是已经灭族了吗？
可她的脑海中却渐渐浮现起很多画面，从最初在极光森林中的相遇，到如今铺天盖地的通缉令，好像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慢慢串成了线，而真相也一点点显出了轮廓——
他们所寻找的那个人，身份之高竟能胜过身为卡洛夫家族之子的弋；
为杀她而来的幽灵曾在多年前出现过，而弋甚至预料到了那场突袭，仿佛同样的情景也曾经上演过；
梵说王宫里已经没有了赫尔曼族的存在，可他却依然像是在追寻着某种气息，而那里有他想要的答案……
她攥在梵衣襟上的手指倏地收紧，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轻声问：“你的家族还有人活着？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对不对？”
梵垂眸看着她，眼神中有几分无奈：“死刑令都下了，你居然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时甄表情一滞，这才从刚才令人亢奋的念头中清醒过来，回想起自己的处境。
“逃吧。”她忽然说，语气决绝而坚定，“既然有人这么想要我的命，那就如他所愿，彻底当一个逃亡犯好了。”
梵的眼神微微一动，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明明脸颊还透着受伤后的苍白，此刻却带着几分不屈的倔强和勇气，褐色的眸中仿佛闪烁着清澈的光。身后的嘈杂已经渐渐逼近了，所有人都在惊诧或慌张地看着正在严密搜寻的侍卫兵，没有人留意到他们的动作。而他忽然露出淡淡的笑意，声音轻而果决：“那就一起逃走吧。”
他环在她肩头的手突然松开，时甄只觉得身子一轻，而他竟然已经将她拦腰抱起，把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他宽大的长袍下。
“把脸藏起来，别让他们看见。”他在她头顶轻声说着，迈开沉稳的步伐径直穿过人群向穿梭机的入舱口走去。
时甄的脸颊有些烫，她的头就贴在他的胸口，隔着柔软舒服的布料，她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没有半点紊乱。
不像她的，已经凌乱得像是要炸裂了一般。
梵的脚步并不急切，甚至平稳得沾染着几分浑然天成的贵族之气。时甄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走进了舱门，却听见身后忽然响起侍卫兵的呼声：“请等一下！”
他的步伐一顿，身体并没有转动，只是微微侧过头，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侍卫兵的脚步声止在了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似乎被震住了一般不敢再上前靠近。像是能感觉到梵的身份不同一般，侍卫兵长官颔首道：“我们奉赫尔曼王宫之命正在追查一名刚刚逃出王宫的死刑犯，请您配合，让我们检查一下。”
梵仿佛听不出他说的是他怀里的时甄，淡淡反问：“我看起来，像是通缉令上的人吗？”
“不，您当然不是。”侍卫兵似乎有些尴尬，“只是您怀里抱着的人……”
“她是娜尔多族。”梵的语气很平和，“娜尔多族女性不可以让配偶以外的异性看见自己的容貌，想必你们都很清楚。”
侍卫兵们面面相觑，眼神有几分将信将疑：“可是娜尔多族几乎从不离开乌娜多星，除非——”
“除非嫁入外族。”梵平静地接过他的话，“她是我的妻子。”
时甄的耳畔一静，连她自己都像是突然失了呼吸，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她不敢抬头，亦不敢去看梵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在他说出那两个字的同时，他的心跳竟也忽然有了悸动，只是抱着她的两只手臂依然稳健得让人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侍卫兵们都怔愣了片刻，纷纷垂首道：“对不起。”
梵收回视线，正要迈步继续向入舱口走去，却见侍卫兵长官眼神一凛，忽地上前一步拦住他：“等等，她穿的服装看起来可不像是娜尔多族。”
“她喜欢穿奇怪的衣服。”梵看起来并没有不耐，淡然得让人捉摸不透，“还有什么问题吗？”
奇怪的衣服……时甄瘪瘪嘴，原来他也觉得她穿得奇怪啊……
“可是……”侍卫兵长官看起来有些不安，似乎察觉到有什么问题，却又震慑于梵的气场不敢逼问。他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后方候机室的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洛姆，这里出了什么事？”
熟悉的声音穿透时甄的鼓膜落入耳中，她全身霎时一僵，环着梵腰身的双手也突然下意识地收紧。心脏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而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预兆着更坏的结果。
那是弋的声音。
洛姆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忙不迭地快步向他走去汇报：“弋大人，这里有一位自称是娜尔多族的女士，我们需要例行检查，只是她的丈夫不允许。”
时甄没有听见弋的回答，只有那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处慢慢走近。她的身体轻轻一颤，而梵也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环抱在她背后的左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似乎是在安抚。
可是现在走来的人是弋啊。他应该一眼就能从她的衣服上辨认出她来，梵却还压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经历。
时甄紧张地拉了拉梵的衣襟，想要让他低下头来让她提醒一下。可不等梵有什么动作，耳边的脚步声已经忽然停了下来——
灼灼的视线像是要将她融化一般，时甄分明可以感觉到弋正透过长袍的缝隙紧盯着她僵硬的身体。而抱着她的男人似乎也猜到了什么，梵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弋，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没有，像是在静静等待着他的反应。
周围好像安静了很久很久，时甄几乎可以感觉到弋冰冷的气息溢满了整间候机室。而他的视线终于慢慢上移，银色的瞳仁对上梵冰蓝色的双眸，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探究，却又像是隐隐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我们尊重娜尔多族的族法，”弋那双冰冷的眼眸紧盯着梵，声音却是对一旁的侍卫兵说的，“放他们走。”
“可是，弋大人——”
“我见过通缉令上的人，”弋厉声打断他，眸光扫向洛姆，声音里带着莫名的冷意，“她不是。”
梵的眼中划过一抹了然又复杂的神色。他朝弋稍稍点头致意，接着便迈着沉静的步伐，头也不回地抱着时甄走进了穿梭机。
人群似乎渐渐远离了，连同着弋的气息，都随着紧闭的舱门被隔断在另一侧。时甄终于可以从梵怀里抬起头来，而她刚一睁眼，就撞上了他清澈的目光。
“你们认识？”他问。
时甄点点头，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受，不知是因为弋那句掷地有声的“她不是”，还是因为他竟会毫不犹豫地违背契的指令放她走。
“是他把我从地球上带来的。”时甄轻声说，“他是卡洛夫家族的人。”
梵像是在思杵着什么，一时没有说话。很快，穿梭机内传来引擎轻微的震动，紧接着便慢慢加速驶出了空间站，如疾飞的利箭驶向平原的彼端。
雪山之上的赫尔曼王宫已经越来越远，连同着山脚下的空间站都渐渐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影子。时甄望着来时的方向，心头五味杂陈。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已经变成了整个伦萨帝国都在通缉的逃亡犯，就算弋这次放走了她，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她还能顺利逃掉每一次险境吗？
“你在担心他？”
时甄一愣，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人，有些不明所以：“你是说弋？”
梵静默地看着她。
时甄回神过来，诚实道：“比起担心他受处罚，我更担心下一次是不是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听闻她的话，梵的唇角微微抿起：“等我解决完眼下的问题，就带你回赫尔曼王宫。”
带她回王宫？时甄瞪了瞪眼：“送死？我才不要！”
“死刑令应该是因为你闯入了雪谷圣地。”他倒像是早就料到了缘由，“雪谷圣地是为了守护王族才成为了禁地，如果连被守护的人都不介意，他们也没有理由继续追究了。”
“那可不一定。”时甄提醒他，“你别忘了现在的王宫里，有人可是千方百计想要我的命。”
“我可以证明你不是赫尔墨斯族的血脉。”梵平静地说，“到时候他们应该就对我的命更感兴趣了。”
都这种时候了，他脸上竟然还挂着淡淡的笑，仿佛在谈论着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时甄感到一阵心慌涌上胸口，几乎脱口而出：“你不要回去！”
梵似乎微愣了片刻，然后笑容忽然从他的唇角漾开，连那俊朗的眉眼都染上了浅浅的笑意：“你担心我？”
时甄点点头。
他眼角的笑意更深，倒像是不想点破似的，忽然就不说话了。时甄怎么也想不透究竟是哪句话让他突然就愉悦起来，刚想纳闷出声就感觉穿梭机慢慢减速下来。而她望向窗外，顿时就被眼前那片望不到尽头的繁华庄园给震住了。
浅金色的建筑精致得像是由匠人一笔一划雕刻出来的一般，连棱角都反射着锃亮的光。硕大奢华的建筑群从入口贯穿了整片生机盎然的庄园，就连赫尔曼王宫里的花园，也不似这般华丽灿烂。
“老样子。”梵也看见了窗外的景象，轻悠悠地抛出几个字，“佩特奥尔族的基因还真是强大。”
听见他这么神态自若地吐槽，时甄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只是笑容还没从脸上逸散开去，她便忽地有些怔忪。
好像这是自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这样毫无防备地真心笑出来。
她习惯了一个人的漂泊，习惯了和周围的世界保持距离，习惯了将自己真实的情绪都掩藏起来，只留给外界一个看不透的躯壳。她在地球上独自生活的这些年没有一刻不在伪装着自己，就连被弋带来伦萨时也是时刻小心而谨慎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即使彻彻底底地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却依然觉得安心。
仿佛自从遇见了他，她便忽然之间有了坚实的铠甲和依靠，再也不用害怕什么。
像是感应到了她怔怔的目光，梵从窗外收回视线：“还要我抱着你吗？”
时甄一愣，忽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红着脸飞快地摇摇头，动作利索地将冲锋衣的帽子戴上，又将拉链高高地拉起遮住半边脸，闷声问：“这样可以了吗？”
他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半截鼻梁和眼睛，嘴角泛起隐隐的笑：“不错，也就我能认出来了。”
时甄埋在衣领下的脸颊有点发烫，心口却莫名有些甜甜的滋味。
很快两人便离开空间站来到了佩特朗庄园的入口。这里没有守卫，甚至连门都没有，只有蓝莹莹的光从耸立的白玉拱门上洒下。他们刚一靠近，那光便忽然变成了红色，接着几个伦萨文字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身份检测不明，禁止进入。”
时甄咧咧嘴。帝国的资料库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要不要再用一次之前的办法？”她小声问身边的男人。
梵却镇定地摇摇头：“不用，会有人出来接我们的。”
时甄有些诧异：“谁？难道有人知道我们要来？”
“如果之前不知道，那现在也该知道了。”他的语气里透着淡淡的笃定，话音刚落便看见入口正对着的一扇建筑大门被人陡然推开，梵微微一笑：“看样子还不错。”
时甄满头雾水，也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正定定地站在门口，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而那五官美丽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紧盯着梵，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惊讶，半晌才磕磕绊绊地说道：“你……你是……”
时甄脑海中忽然闪过某个念头，她惊得倒吸了口气，刚要问出声，便看见另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廊深处疾步追来，浑厚的嗓音带着几缕焦急：“诺拉，回来！”
他已经快要走到门边，脚步却忽然一顿，凌冽的视线直直落在庄园入口处的两人身上，半晌，那犀利的目光竟变得有丝玩味起来：“哟，赫尔曼王宫的通缉犯居然跑到我这儿来了，你的悬赏金是多少？”
时甄没想到他能一眼认出她来，不禁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往梵的身后躲了躲。不料梵却只是淡然一笑：“这么快就想到了悬赏金，看来你果然是佩特朗族。”
男人直直和他们对视着，那张养尊处优的优雅面容已经完美隐去了所有的表情。大抵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倨傲，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一眼就会威慑于梵的气场，只是平静地反问：“你是谁？”
他的话音刚落，衣角就被一旁小小的人影扯了扯。女孩眼睛还盯着不远处的梵，声音里却是止也止不住的兴奋——
“修哥哥，他是……他是梵大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突临险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