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云间》七色流光

5、（修改）第五章 往事

　　这场宴席总算是安安稳稳过去了，怀安舒舒服服地在望月楼免费饱餐了一顿，乐呵呵地跟怀瑾一起向这些贵族们告别后踏上了回将军府的路。
　　“瑾弟留步！”走了离望月楼百米有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急促的男声。
　　只见沈怀峥不带任何家仆，独身一人不顾平日形象地向他们跑来，由于他平日只喜欢下下棋看看书什么的，乍一下这么剧烈运动后，呼吸有些凌乱。
　　“沈大公子是有何事？”怀瑾语调幽沉。
　　沈怀峥神色有些戚戚道：“别叫我沈大公子，我是你堂哥。这么多年你们究竟为什么不回沈家，难道还有比自己的家族更能庇护你们的地方吗？”
　　怀安看着沈怀峥有些无奈，庇护他们？只怕是要他们的命吧？
　　“我们当然会回沈家，只是我们回去之时，便是沈自源命丧之时。”说完，怀瑾头也不回地拉着怀安就要离去。
　　沈怀峥脸色苍白地看着怀瑾决然的背影，似是回忆似是不甘地悲声喊道：“沈怀瑾，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难道忘了吗……小时候你与我、长姐三人，那个时候一起上课、一起玩乐、一起挨骂……为什么？如今长姐不在了，你我竟也生疏至此！”
　　怀安被他话语里的痛意刺得心一跳，而更让她难受的是怀瑾……看着那双死死握着自己的大手，紧抿的唇，那寒霜似的眼……却没有回头，没有回应。
　　两人默默同行了一段路程，怀安这才轻声道，“沈怀峥……与沈府其他人不太一样吧。”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怀瑾如今再是冷若冰霜面无表情，她也能察觉到他心里的动荡，方才沈怀峥的话对于怀瑾绝非毫无影响。
　　“嗯，幼时……他与堂姐，我们三人就如同你我这样的感情。”怀瑾也不会在怀安面前隐瞒自己的情绪，直接将真实的情况告诉了她。
　　这样深厚？怀安一愣，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沈怀峥是否不知当年你我出离沈家的真相？”否则他怎还会说出那番质问。
　　怀瑾点点头，“我们离开后，听说他与堂姐就被送去了国子监。”
　　“你，不想告诉他实情？”沈怀峥若是知道自己的亲爹做了这么多坏事，定是难以接受吧。
　　沈自源当年趁沈自轩（怀瑾父亲，沈老国公原配所出唯一嫡子）病逝后，陆云渺（沈自轩的妻子，也就是怀瑾兄妹的母亲）查出怀有两月身孕，沈自源故意隐瞒消息，哄骗陆云渺去了沈家别院静养，后来等生下了孩子，却被告知陆云渺与奸人私通生下孽种，竟是要将她们母女赶走，怀瑾那时不过七岁，却毅然决然要与她们一起离开……这便是一切艰辛的开始，沈自源是所有灾难的罪魁祸首！
　　怀瑾看向怀安，“不是不想，我已经不再是沈家人了，他知晓或不知晓实情，也与我无关了。”
　　是吗，是这样吗，怀安微微簇起眉头，却是没有再言语。怀瑾离开沈家，为了她和陆云渺承担了多少，背负了多少，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原本应该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嫡孙，却为了她们母女走上了最艰辛的一条道路，小小年纪却要征战沙场，在刀口上添血过活，怀瑾如今的军功在她看来丝毫没有功臣家眷的荣耀感，反而是让她深彻痛心，因为她很清楚，这是怀瑾用性命用鲜血换来的，她甚至没有勇气去询问怀瑾是如何生擒的敌方首领，她害怕听到任何怀瑾性命垂危的信息……

　　沈怀峥说完那些话后，就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良久，直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走吧……”房遗直想要说点话安慰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沈怀峥看到他的脸，心下安定了不少，这些年，二叔二婶长姐相继过世，堂弟离家，沈家大变模样让他难以适应，幸有遗直相陪，让这漫长时日不那么难熬，两人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遗直，今日见到瑾弟，我总觉得事情不像爹说的那么简单……”
　　那时二叔一家突然离开，沈府上下却紧闭大门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又将原先二房的家奴尽数驱赶出府，他不是没有疑问，可是当他询问爹时，却并没得到答案，只是告诫他最好不要搀和这件事情。后来老太爷太过思念怀瑾这唯一的嫡孙（沈自源是由沈老国公的继室所出，只有二房为原配遗孤），才下令去找回二房，原来怀瑾他们竟一直待在方晏府上暂住，引来沈府上下震怒，原本二婶未嫁入沈府前与方晏是青梅竹马，甚至听说双方早已定了亲事，可是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嫁入了沈家，这个消息将老太爷气的三天没有下床，差点背过气去，这样一赌气，又是三年，三年后祖父似乎觉得任何事情都比不上自己的嫡孙重要，哪怕是脸面被丢尽，只要能找回怀瑾就可以一切都不计较！那时听说二婶也已过世，老太爷再派人去到方晏府上时，却是听到怀瑾入伍的消息，那时怀瑾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老太爷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想要打探边关的消息，可惜一无所获。就这样，又是三年光景，再见怀瑾，却……已是这般生疏模样……
　　房遗直看着沈怀峥落寞的表情，心中同情，沈怀峥这个人在复杂的深宅大院里长大，按理说这其中的龌龊应该深谙于心，可惜被保护的太好……陆怀瑾与沈自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但是不难猜出，沈自源是沈老太爷继室所出的长子，而死去的次子沈自轩乃是原配嫡出，沈自轩死后留下的唯一子嗣也是唯一能够撼动沈自源地位的人，哪怕是他这个外人，也能通过这一关系察知一二，沈自源为保这一房的权力地位必然想将二房扼杀在襁褓之中，趁陆怀瑾羽翼未丰之时快刀斩乱麻，可沈怀峥所生长的环境被清理的太干净太简单，他恐怕永远也想不到这一点。
　　房遗直想至此，心中喟叹，而他能做的，也只是陪着沈怀峥，尽一个朋友能尽的义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