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M2

1、王者复醒

　　冰寒的南极大陆，入目的是无尽的白；大陆边缘漂浮着无数的冰架和浮冰，在苍蓝深邃的海水中载沉载浮，缓慢的移动着。气温很低，东南极高原地区甚至达到了零下89.6度。在这种温度下，普通的钢铁会变得像玻璃一般脆；如果把一杯水泼向空中，落下来的竟然是一片冰晶。

　　渺无人烟的极寒地带，如果此时有人看得到话，必然会惊讶万分。冰川牙尖上，赫然立着一抹黑发飘扬的修长身影，黑色皮裤包裹住笔直有力长腿，黑色无袖紧身上衣露出漂亮的手臂肌肉，戴着半指皮手套的手指关节因焦急而互握得咔咔脆响。

　　叶青无比烦躁的摘下亮银的太空风镜，砸在了冰面上，离开叶青身体的风镜蓦然变得无比脆弱，砸在冰川上摔的粉碎。叶青犹不解气，穿着黑亮马靴的脚狠狠的踩在了碎片上，辗转碾压，口中恨恨自语：“老大……我可警告你……你再不出来……我……我……我他妈也没办法！”

　　来回踱着步，叶青三步一扭头的死盯着不远处的巨大冰壁，猛的蹲下抱头哀号：“老大啊！求你了，快出来吧！是你说的你只闭关五百年的啊！”随着叶青的哀号，对面巨大冰壁倒是咔楞一声脆响，叶青一怔，忙屏气凝神，死死的盯着冰壁。脆响逐渐变得连贯剧烈，咔咔连声，冰川震动起来，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大呼啸。深邃的海水开始沸腾，巨大的冰壁上出现了巨大的裂痕，逐渐分崩离析，缓缓沉没在海水中，渐沉渐浮。

　　叶青急不可待的飘身飞落，落脚在冰块上四处搜寻，可是遍寻附近，也没有发现想要看到的熟悉影子，傻眼：“不会吧？老大，都说了让你别在这鬼地方闭关了，冻死人！不知道咱们是最怕冷的么？这下好了吧？你不会是冻僵了随着这冰壁四分五裂了吧？你也是白色的……这下连尸体都找不着了……欧耶……”叶青不负责任的咕哝，眼睛却死盯着海水中漂浮的巨大冰块，生怕真的在某块冰块中发现了自家老大的尸体碎块……呸呸呸，呸你个生活不能自理，说什么呢这是……叶青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此刻，在叶青的周围，蓦然漾起了白色的波纹，逐渐汇聚成一人高的朦胧圆球。白雾散去，露出了银发飘扬的赤裸的修长完美身形。叶青眼睛一亮，猛扑过去死死抱住：“老大！你可醒了！我等你好久了！小青蛇都快熬成老竹叶青啦……”脸颊在怀中赤裸身躯的锁骨上贪恋的蹭了蹭，喃喃低吟：“无论什么时候，还是老大抱起来舒服……软玉温香……”

　　“小青。”声音温润悦耳，不愠不燥：“五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看来，这五百年内，你还是毫无长进。”叶青尴尬的抬起头，心虚的躲闪着怀中人澄澈的蓝眸，那双眸子威严不再，但是却实实在在的让他感受到压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当老大步入空灵期准备渡劫的时候，就已经无嗔无怨，无喜无悲了。叶青抿抿唇，硬要说的话，他还是喜欢原先那个肆意随性，喜怒无常的白玉。

　　“我又不想成仙……也不想渡劫……”叶青小声嘀咕着：“在人间自由自在的，不也挺好么……”

　　白玉淡淡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捏了个法诀，白光环绕赤裸的身躯，化作一袭素色轻灵软袍，遮住玉般无暇。叶青挠挠额角，前后绕着白玉转了几圈：“老大，你这次闭关不是为渡劫么？渡完了？为什么我什么感觉也没有？”除了比五百年前更像白玉石头之外，就只有浑身的灵气更加充盈了……不过，这就是渡劫完毕的表象？不对吧？

　　白玉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伸出莹润的左掌，出神的望着掌线：“我逆渡天地人三劫，天地二劫已过，独留人之一劫；闭关五百年，原以为可以避过，道法自然，天地造化又岂可妄夺……”

　　叶青眨眨眼：“……什么意思？”

　　白玉湛蓝的眼睛扫过叶青，无言的摇了摇头，叹气：“劫，只可应，不可避。”

　　叶青张了张嘴：“那就是说，老大还要渡劫？什么时候？”

　　白玉轻笑摇头：“我不会再妄窥天机，天道自然，随遇而安吧。该来的自然会来，躲是躲不过的。”指尖轻捻叶青乌黑的长发：“即使你是随性修炼，拖后了渡劫时间，但是该来的总会来，为免灰飞烟灭，还是早作准备的好。”叶青耸了耸肩：“就这样吧……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灰飞湮灭就灰飞湮灭，反正我造杀戮太多，渡劫时的天雷估计也是平常的好几倍。”

　　白玉默然不语。叶青哈哈大笑：“现在想这个做什么？估计等我这个不长进的渡劫的时候，好几千年都过去啦，活也活够本了呢。”

　　白玉摇头叹息。

　　“老大要回玄冰玉境么？”叶青充满希冀的问。可别啊，他可不想回去。

　　“不……”白玉随口回答，突然想起什么：“老大？这是什么称呼？”叶青呵呵一笑：“五百年过去了，称呼自然得更新换代了嘛，不然你不让我叫你师傅，也不让我叫你王上，叫兄长真的很土唉……”兴致勃勃的望向白玉：“老大，咱们要是不回玄冰玉境，我带你去人间玩玩吧，现在这个世界可比五百年前要有趣的多啊！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白玉微皱眉，一指点向叶青额间：“不必麻烦了。”叶青大叫：“老大！你作弊！”白色光线如有实质，溢出白玉的手指渗入叶青额头，几秒钟后悄然而出，没入白玉额上墨色菱形印记。睁眼，白玉晃了晃身子，无喜无悲的情绪也居然有了波动，瞠目：“小青！看你这五百年来做的好事！”仅仅读取了其中一小部分，白玉已经头晕目眩，赶紧放弃。

　　叶青的身影瞬间窜出去老远。

　　******

　　白玉隐了身形，空中瞬息千里，直奔东方而去。叶青逃开，白玉并没有去追，闭关百年前白玉救下遭人围剿始通灵性的叶青，降伏他并化去了他一身的戾气，教他修炼之法。叶青能够化形之后，白玉便不再去限制他，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他去了。

　　空中御风而行，白玉叹气，短短五百年，这个世界却已经找不到几处灵气充盈的地方了；想觅地清修，恐怕都将是奢望。凝神静听，远处似乎有事物破空飞来的声音，速度极慢，声响颇大。声响如此大，速度如此之慢的飞行法器，白玉叹息，百转千载，就连修真界，也没落了么？

　　可能闭关太久，寻思间，白玉倒是忘记了自己的速度之快，眨眼间已经同破空而来的事物打了个照面。白玉修行数千年，一族之王的他早已没了躲避的意念，习惯性挥掌，将飞来的庞然大物生生切去一半臂膀。庞然大物一阵抖动，发出了奇怪的声响，白玉奇怪的看着它飞偏下落，呈直条状的身躯上一个个格子里露出了一张张惊慌失措的人类的脸。

　　白玉点点头，这种飞行法器倒是别开生面，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法力或者灵力，看来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等等。人类的脸？！白玉张了张口，脑中飞速的提取方才搜到的叶青的记忆来，一身的冷汗，这哪是什么修真者的法器，分明的人类的交通工具，叫什么“飞机”！白玉不敢怠慢，白光一闪出现在直坠而下的客机下方，一手托起，停在空中。

　　好险……白玉闭了闭眼睛，自己自打灵智开，便从未伤过任何生灵的性命，这次一个疏忽却险些破了千年道行。元神探视了飞机内部情况，伤者颇多，倒还都有生命气息。白玉右手掐诀，一片温润的白光渗入机身。之后呢？这飞机要送到哪里去？白玉犯了难。犹豫许久，干脆垂直下落，直接将小型客机放在了一处平坦的地方，赶紧离去。离去的瞬间，白玉感觉到几缕异种能量锁定了自己，轻笑一声，袍袖一挥便清了干净，童心未泯的反弹了几种无关痛痒的法术回敬。

　　几天后，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看新闻的叶青一口喷出了刚入口的红酒，捶地大笑。老大，也只有你才能制造出如此耸人听闻的恐怖活动，把人家喷气客机的翅膀砍掉半边直接改造成直升机，降落在五角大楼的屋顶上！这下美国国防部和异能世界可有的忙了。这种事情，叶青可喜欢的紧；虽然他的确没有中国户口本，但是可一直都以中国妖怪自居的。叶青摸摸下巴，兴奋已极，他自己疏于修炼，还真忌惮西方有数的几个修真者，不敢随意造次；老大出关了，哦耶！这回他抢完英国那老太婆帽子上的钻石后可绝对用不着跑了。

　　哎，说起来，那颗钻石丢哪里去了？叶青懒懒的瘫在沙发上，半天也没想起来。晃晃已经空了的红酒瓶子，随意往身后一丢：“火腿，接着！”沙发后白影一闪，一只白色电饭锅猛的变大，将红酒瓶子接个正着吞下肚去，随即恢复原状一蹦蹦的跳往窗台。“好球！”茶几上的虎皮鹦鹉尖叫一声，喙尖梳了梳颈子上的花翎毛，脚爪灵活无比的按着电话号码：“呦！晚上好！美丽的小姐，可以跟你一起出去兜风么？”叶青一巴掌打飞虎皮鹦鹉，抓起电话：“……两份意大利披萨，谢谢。”

　　叶青这头逍遥自在，那边的白玉却遇上了今生最大的危机。

　　天机难测。

　　白玉的确没有打算揣测天机，只想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匿了身形徜徉在五湖四海，亲身感受着五百年来的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他虽然抽取了叶青的部分记忆，但是并不打算去同步，他一直认为，用自己身躯感官去亲自经历的事情，看到的事物，才是难得的属于个人的宝贵记忆。

　　正当他踩在艾菲尔铁塔的塔尖上遥望星空的时候，紫府内元神震动，大骇之下掐指推算，却是劫数已至。不敢怠慢，身化流光远遁，片刻便潜回东方，落入横断山区。觅得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打出七七四十九道白玉光轮，莹润流转，将自己全身完全笼住。盘膝而坐，灵气全开，抬头望向天空，金色的劫云已经逐渐汇聚，金红色的劫雷吞吐待发，震耳欲聋。白玉并不紧张，以他的修为，即使这次的劫雷要高于以往两次，他还是有自信可以安全度过。

　　一声霹雳脆响，第一道劫雷轰然而下，白玉反手上抬，环绕周身的百余光轮快速轮转，金红色的劫雷打下便如泥牛入海，完全被光轮消化吸收。白玉轻笑，轻松但丝毫未有怠慢，九道劫雷威力是按顺序依次翻倍叠加，最后一道劫雷完全可以移山填海。有惊无险的化解了八道劫雷，白玉已经略感吃力，口一张，吐出了修炼几千年的元丹。环绕着墨色流光的圆润光球甫一出口便光华四射，悬浮在白玉顶上，白玉全身压力顿轻。轻呼一口气，抬头仰望金色劫云间穿绕的巨大金红劫雷，提起全身灵气，成败在此一举。

　　一声霹雳巨响，最后一道劫云携着雷霆之威砸向白玉。白玉一口精纯丹气喷向元丹，元丹逐渐放大，光华护住白玉身躯。金红光芒与黑白流光相互辉映，透出一种奇异的美。而此时，山谷边陡坡碎石枝叶簌簌下落，一重物狼狈翻滚而下，鬓发杂乱满脸胡茬，一阵吸气轻嘶，不应出现也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我靠！这是什么？！”

　　白玉一惊，转颈看到一人背着巨大的旅行包滑落山谷，拍拍灰尘瞪大眼睛朝自己走来，大骇：“别靠近这里！”为时已晚。金红色的劫云呼啸而下，将白玉和来人全部笼罩在劫云的范围之内。那人肉身凡胎一届凡人，又如何能经受得起天劫雷，必将灰飞烟灭，形碎神消。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元丹只能护住一人，即便自己受元丹之助渡过此劫，那人因自己而死，自己终究无法得印大道。人劫，人劫，难道应在这里？白玉一声叹息，罢了，既然上天要我白玉渡此劫，那就渡吧。

　　不再犹豫，催动内丹护住来人，低喝一声身形暴涨，现出了法相原身。白玉乃是上古寒玉石髓灵气孕化而生的灵蛇，名唤墨鳞白玉；通体雪白莹润，仅额间一点菱形墨鳞；此刻现出修炼千年的真身来，身躯盘绕轻舒，优雅仪态与龙族相比不逞多让。劫云淬然而下，生生砸在白玉身躯上，顿时皮破肉裂，流出乳白色灵血。白玉吃痛，长尾倏甩，抹平片片林木，砸出道道沟壑。而来人虽有白玉元丹相护，还是经受不住，当场昏厥。白玉既要操持元丹，又要维持灵力抵御劫雷，只好苦苦支撑。

　　三刻已过，天空中金色劫云消散，顿时云开日明。劫数已去，万物随即恢复原状，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白玉收回元丹，身受重创，奄奄一息，已经无法维持巨大的法身，遂化作一条半米多长的伤痕累累的小白蛇，伏在来人身侧。听着身侧来人平稳的呼吸声，白玉放下心来。虽劫数已度，而白玉也是损失惨重，被劫雷打散的修为和极重的伤势不经时日，恐怕难以恢复。

　　提起最后的灵力环绕全身，白玉身躯扭动，打算褪去伤痕累累的外皮，莹润虚弱的身躯勉力钻出坚硬的蜕壳。白玉的外鳞甲原就坚硬异常，与新生皮肤脱离之后更是迅速硬化，虚弱的白玉一时无法钻出蜕壳，生生被卡在里面。几番使力无果，肌体开始剧烈疼痛，意识渐渐模糊。白玉苦笑，难道真的大限已至？

　　白玉闭目等死，身侧之人呻吟一声，悠悠醒转过来，晃晃昏沉的脑袋坐起身：“我怎么会在这里？”一手正巧压在了蜕皮的白玉身上，差点没让白玉背过气去。白玉这个憋闷，难道自己的人劫还没渡完？！那人看到了手下的白玉，鬼叫一声：“妈啊！蛇啊！”连滚带爬翻开，举着背包小心翼翼的盯着白玉。白玉一阵郁窒，一股气顶上，倒是找到了些许力气，扭动几下，时间已久，新蜕的□□已经快要风干，只差一点便能离开蜕壳，却又生生卡住。白玉虚弱以极，口不能言，只能用澄澈的蓝眸哀怨的盯着来人。

　　来人缓缓从巨大的背包后面爬出来，挠挠脑袋，疑惑的慢慢靠近，见状也明白了大概，试探性的一口口水准确无比的吐在了白玉身躯和蜕壳卡住的地方。白玉猛地一挣，倒是有些松动。那人大喜，连吐了几口，白玉挣扎着居然爬了出来，累得蜷成一团，寂然不动。那人左右端详了半天，捡起树枝一捅，白玉无力的扭扭身子，心头憋闷的无与复加。千年灵兽蛇族之王，居然沦落到要靠人的口水蜕皮的地步。但是他总算是救了自己一命，照理说应该报恩，但是他救自己的方式……白玉吐了吐鲜红的信子，差点露出獠牙来；还有，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他？真是笔糊涂账！

　　白玉在这磨牙，那人抬头看看天色：“看来一时半会出不去了。”低头看看白玉，突然面现喜色：“晚餐有着落啦，虽然小了点，有总比没有好！我时维一向很知足！”

　　白玉小蛇闻言，瞠大了碧蓝的眼珠子，鲜红的信子耷拉在微张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