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欲来时》片鸹

36、第三十五章

　　九倾最终也没能听到她的回答，便因伤势过重失去了知觉，被黑蝙蝠驮回了魔宫。
　　“魔君？何人将你伤成这样？”桑柯一见魔君被扶了进来，语气里充满震惊。
　　从他眼疾痊愈以后，很久没见他受伤的样子了。黑蝙蝠一手扛着他的肩膀，甚是吃力道：“魔君中了昌华的佰钰剑，现在失血过多。”
　　桑柯听罢，紧皱着眉头看向低垂着脑袋的魔君，锦袍上暗暗的血迹刺痛了她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区区佰钰奈何伤得了魔君？不过看九倾的情况不容乐观，她还是让开一旁的位置，冲黑蝙蝠急切到：“快把魔君放到冰台上来。”
　　这冰床乃是千年寒冰所铸造，能短时间冻结血液流动，可以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帮魔君肩膀上的口子愈合。
　　桑柯帮着黑蝙蝠一道把魔君搬上了冰床，随后自己也坐了上去，让他背对着自己，指尖凝聚一团真气，源源不断地朝九倾体内注入。

　　“我许她的十世浮屠，她的眼中竟然也只有昌华吗？呵呵……”九倾被放在蚀骨的冰榻上，意识逐渐转醒，只是眼前浮现出她满眼痛心地用手指抚上昌华的脸……
　　想到这里不禁胸口一滞，唇角又涌出几丝鲜血。
　　桑柯在他身后自是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孱弱，眉头越发紧缩：“魔君切莫想别的，先把伤口养好再说。”
　　养伤？九倾倒是笑得开怀：“这点小伤根本不足为惧，本君体内流淌的是七重魔血，要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它便会自动愈合，而现在，不过多吐几口血罢了。”
　　桑柯看着他的头顶，呼吸有些压抑。千万年了，往日他受伤的时候，都是她来帮他疗伤，何时曾听过这般话语，从他的语气来听，魔君倒是一点也不希望与浮屠同寿。
　　“即便如此，还是让属下帮您吧。”听得出，她的语气也有些牵强。
　　“我现在才真的明白，她从始至终都只喜欢他一个罢了……是我太自负。”他疲惫地合眼，朝后躺到榻上。
　　桑珂默然，身为魔族祭司，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不屑等待，却仍是等了他这么多年。
　　源源不断的真气自她的指尖输送到魔君体内，他双眼微阖，陷入昏迷状态。当你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等待她的付出，你都是看不见的。一旁的黑蝙蝠眼眸微不可查地黯了黯，身子逐渐透明……

　　“魔君，你当日答应我的话可还作数？”门口突然传来女子的叫嚣，九倾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
　　“她还来这里干什么！”桑柯也听见了门外的叫唤，怒声道：“让属下去解决。”
　　九倾抬手制住她，声音微弱道：“不，放她进来。”
　　“魔君你……”她始终不是我魔族人，为何魔君却要屡次三番地容忍她，桑柯心中不服，却也不得不将门口的顽石移开，只见那黄衣女子直挺挺地站在门外，眼神中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绝。
　　桑柯震怒之余也是一愣，这样的表情何时也曾出现过自己脸上。

　　“魔君，你当日说给我一个还魂丹也无妨，这话是不是真的？”
　　还魂丹？她竟然是来要这东西的，桑柯甚是防备地看着她。
　　“知道我的身份以后，就连一声红莲君都不肯叫了吗，一定要变得这么生疏吗？”九倾抬眸，很是受伤地看了她一眼，却被她眼中的敌意伤的更深。
　　“我不想多说，我只要还魂丹。”曦绾果断地朝他伸出手，她早已想好，倘若他不肯给，就算同他拼个你死我活也在所不惜。

　　那时，他被黑蝙蝠带走的那一刹那，临桐便支撑不住地倒在她身边，浑身冰冷，像是再热不起来的样子。她顿时就慌了，曲歌说刚刚冰魔释放的严寒已然冻碎他的仙魄，加之他又不断将暖气输送给你，超出了身体的负荷，如果没有还魂丹，可能也就这样了。

　　看着她眼中越发深邃的敌意，九倾的红瞳一阵黯然，他拿出右手，凭空幻化出一粒黑色的小药丸道：“你放心，本君向来说话算话。”
　　眼看那药丸就要落到她手里，桑柯突然从中拦下了，语气匆忙道：“魔君，万万不可……她定是回去想救昌华那小子，以后岂不是后患无穷？”
　　曦绾见药丸被抢下，语气也染上愠怒：“既然魔君已然知情，给或不给何不痛快一些。”
　　九倾扶着胸口从冰榻上坐起，对着尚不肯妥协的桑柯道：“给她。”桑柯漠然，他的脸上是不容她拒绝的神情，她只得默默松开了手，药丸终归还是落在曦绾手中。
　　“多谢魔君。”她拿到药丸抬眼最后看了一手撑着冰榻的九倾一眼，这辈子，不，永生永世，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个魔头。
　　九倾看着她毫无留恋离去的背影，不由得一阵自嘲。“本君现在才知道，她至始至终喜欢的，都只是临桐那一个……是我太自负。”
　　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执念在作祟，一开始就不喜欢的，就算后来再怎么努力，也都只是白费气力。他终于缓缓倒在榻上，闭上了眼睛。

　　曦绾仍尚未离开魔域，准确来说，她甚至没能走出门外的石壁便被那个黑到压抑的身影给拦了下来。
　　她警惕地握了握手上的药丸，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桑柯听她问罢，猖狂地笑了起来，笑罢，缓缓走过她的身后，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道：“魔君答应你的事，本座的确管不着，但是，你若想从这里出去，就把这东西吞了。”
　　曦绾看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冰盒，那冰盒半开着，里面像是蠕动着一条蛊虫。
　　“放心，它不会立刻要了你的命，剩下的时间足够你拿着这枚丹药回去，本座不会阻拦你救你的心上人，不过你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废了本座几千年的心血，是不是该一命换一命？吞或者不吞，本座可以让你自己选。”
　　他是魔族圣君，天生渴望强大的力量，他说的话可能没一句是真的，可是他从未真心伤过你。你如今这般伤他，本座何能容你？桑柯看着眼前的女子，愣是要她做一个选择出来。
　　曦绾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如若不吞，看来她今天很难从这里走出去了，临桐还在等着她。

　　等她回到冰榻旁边的时候，却看到魔君坐直了身子，看她的眼神透着一股残忍。
　　“魔君……”她不知何谓地开了口，却被他猛地一掌击倒在了黑蝙蝠的脚边。离恨天看了她两眼，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都没说。
　　“你真当本君是聋子吗？”九倾的眸子染上嗜血的光芒，他是放不下，也容不得任何人插手。“你方才在门口拦着她是做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魔君深陷泥沼而不能自拔……”桑柯手指狠狠抓着地面，划出几道刺目的血迹。
　　九倾怒不可遏地举手凝聚赤火，那火球越来越大，黑蝙蝠一看不对，如今魔君正在气头上，这招要是打在桑柯身上，魔族就再没有祭司一说了。
　　于是斗胆上前一步，道：“魔君息怒，其实这也不关她的事，是属下擅自做主，想替您除了这个祸害，那蛊虫正是属下给她的。”
　　“多事。”赤火一出便再难收回，巨大的火球直直地朝黑蝙蝠砸过去，只见一道黑影从她眼前飞过，砸断了她身后的石柱，却未听见一声闷哼。
　　“离恨天？离恨天！你这是干嘛！”是她干的就是她干的，犯不着让别人来当替死鬼。桑柯与他斗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到慌神的感觉，她拼命挪过去，抱住他满脸是血的头颅，心情尤为复杂。
　　“没什么，我离恨天活着，就是见不得你桑珂死。”这话从黑蝙蝠嘴里说出来，桑柯着实不知该如何表态。
　　“你别太感动，我只是因为魔族本就无聊，你死了，没人跟我争魔族的第二把交椅罢了。”他看她不说话，便用力咳了咳，像是要把肺里的血液都给一次性咳个干净似的。

　　“桑柯，还记得你刚来魔族的时候吗？”
　　那也是绝对的视觉上的刺激，一个小小瘦瘦的人儿，手里却抓着一把比她人还高的蛇矛。
　　他一直以为，那东西虽厉害，却只有莽汉才拿的。
　　他第一次见她，便是在魔族的传火仪式上。
　　那是上一任魔主当着魔界众长老的面，亲手传授赤火给当时还尚年幼的小魔君九倾，不料中途失败，九倾被太过顽劣的赤火烧到了眼睛。
　　当时魔族长老们一阵骚动，在魔界，若是不能顺利控制赤火，是没有资格担任下一任的魔君的。
　　在大家都在声讨九倾时，魔主也没有多做表态，毕竟未来的魔君要能掌控魔族的未来，若是连小小赤火的火种都不能控制的残废，是万万不可能统治整个魔族。
　　那时她大概还是个百来岁的小姑娘，脸上的稚气还未脱，便晓得拿着蛇矛站在九倾面前，脸上一股子的决绝。
　　那之后九倾顾不上眼疾，疯狂修炼赤火，桑柯就一直陪着他，直到他练成功。
　　所以，九倾许多不为人知的痛苦她统统都知道。而她千百年来的执念他也都看在眼里。

　　桑柯看他陷入沉思，不由开口怒吼道：“离恨天，你今天发什么疯啊？尽说些有的没的。”中了魔君的赤火，竟然还有时间在这里唧唧歪歪的，也只有他做得出来了。
　　黑蝙蝠笑了笑，他也怕啊，他要说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时间说了。
　　他从怀中颤颤巍巍地拿出一株干掉的藤花，吃力地伸到她面前。
　　蚀心蛊的事情在魔君面前败露了，难保以后魔君还会放过她，还好他早有准备，抢了壶藤山上唯一的鹤藤草帮她铺了后路。
　　他费力抬了抬眼，冲着桑柯耳语道：“这是鹤藤草……是蚀心盅唯一的解药……日后，魔君若是再为难你，把它当筹码……好好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