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耽美短篇》尧辛_

9、第九节

　　闻说沐阳君的女儿往府里带回个人来，虽不免生出口舌，然而却没起什么大的波澜。这位小齐姜喜欢带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也是寻常事，刚开始沐阳君还说她两句，后来便也随她去了。

　　这年代风气自由，君不见许多年前的夏姬嫁了一个又一个。齐姜年幼好奇，带那么六七十个人回家也不过是年少贪玩而已。

　　而近日，沐阳君府住进了一位田将军，风定远远观之，心下生异。

　　某天闲来抚弦，风定才想起这位田将军便是当年逼着自己长姐坠楼、父亲死于战场的人。田桓是齐国宿将，久有盛名，更难得盛名之下能副其实。风定嘴上说是对着齐国没有国仇家恨，更没有任何卧薪尝胆的行为，心里却厌恶着毁了他祖国的人。

　　不然当初姜无野如此厚待，他为何要走。

　　十年漂泊流离，风定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因为国破家亡惶惶然不知于何，挖个坑就想把自己埋了的无知少年，他依旧温和地陪着齐姜谈笑奏乐，心中暗暗延长了滞留此国的时期。

　　齐姜并不知道风定的身份，见他弹琴弹得极好十分喜欢，推荐给了沐阳君。

　　沐阳君多年前也有耳闻姜无野似乎收过这么一个灭了国的俘虏，只是不曾近看过风定的样貌——即使看过，现在也多半不会把眼前这人和当初的宿国公子联系在一起。

　　现在的风定，眉眼依旧温和，鬓边却已生华发。

　　与十年前不同，现在的风定不弹平缓人心的小调，也不弹儿时喜欢的雅乐。而是日日奏着欢乐的曲子。曲中功力，让愁眉不展的人一听便能心旷神怡。

　　沐阳君府上下，没有不喜欢这个新来的琴师的。个个尊敬，以“师”相称。府中文人以为师风赋词为好，一时喧扰争抢，风定抚琴含笑，欢快的音乐却怎么也抹不掉肃杀的底色。齐人听不懂，宿人无缘再听。而一路上那些不相识的人根本品不出欢乐之下的人生况味。

　　风定不介意，肆意行游天下，听得懂听不懂与他何关。

　　风定能随意走动，姜无野却因着帝王的身份被囚在宽敞华丽的齐王宫。玉盖顶，金铺地。齐国煮盐冶铁，捕鱼填海，一派盛世繁华的样子。

　　朝中该喧闹的依旧喧闹，大臣互相拿着竹简各执一词地吵。姜无野再找不到一个地方能够像当初齐国幽暗的囚室，给他一曲清风明月。齐国公多年精心调养，面容不减，只是日日在后院舞剑，手上的茧一日比一日厚起来，有事忘情已极，磨破掌心，不等旧伤愈合，第二日习剑，血肉又是模糊了一片。

　　文姬这许多年间成长了不少，性子不改直爽天真，行止却多了几分沉稳，此时倒也从未问过究竟谁才是国公深夜成眠之后的梦里人。

　　或是已经知道，或者是不敢问。

　　庄夫人殁，文姬被提到了夫人的位置上。无野以后礼相葬，却未必见得有多少悲哀。文姬一直不喜庄夫人管束拘谨，规矩严格，也不免为这等的身后凉薄一悲。文夫人的位置升了，音调却降了，那日姜无野闲来饮酒看花，看一眼旁边的文夫人，无意提了一句“如何不见幼年笑”，文夫人也是一愣。

　　岁月在眉目间匆匆走过。

　　我们总是记得自己愿意记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