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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陆 ...

  •   人多自私,也因此大约人间的真情总是要带上些利用的成分,于是真情假意掺和在了一起,最后拉拉杂杂,反教人分不清其中究竟有几分利益与几分真心。
      是以凌鼎山在酒醒后就全然忘记了自己醉酒时的所思所想,而是一如既往稳如泰山坐在桌子前面。廖清寒于他,终究不过一臣子而已。臣子和主子的事情,古来再用温情的外表掩饰,内里还是冷得能冻水成冰。
      廖将军六七日不归,已是凶多吉少,凌鼎山在朝堂上依旧是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镇定模样,只是脸上的那份戾气,大江逆流也不能移半分。

      于是便有些谣言,说呼韩驭数日竟不拿出廖将军的首级示众,廖将军带的人马竟然也按兵不动,定是有什么谋划,不然以呼韩王几十年的心狠手辣,断不能留得一个中原大将的命在家门口。异国再不拿百姓当回事,也没有一个王者会自立险境。

      除非……

      言官眯起眼睛,瞟了一眼宝座上的君主。抬起笏板瞅一眼,欲言又止。

      有时候人心即命,命系人心。团结所能带来的不仅仅是繁盛的生产,还有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大将军的宝座眼看着要空,文官们不免眼红——不知便宜了哪一个。主君倒是沉得住气,既没有多提一个字的人事任免,也没有提半句廖将军的处境。这在众位忠君体国的卿家来看,已是定了案。

      法者,王道之公器也,然杀臣不吉。或许凌鼎山也在等,等着后发的部队带回最新的消息。

      也不知这国家的君主希望自己的将军是死是活。近日朝堂不免一派肃杀之气,站班列对的时候连资格最老的台甫都不敢咬藏在袖子里头的半块儿芝麻饼,可见气氛之凛冽。礼官唱一声散朝,大家便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芝麻还没落干净。

      不然,吃着多没劲。

      齐声喏,躬身退。大殿倏尔空了许多。

      落在地面上的芝麻引来了几只鸽子,忙忙碌碌地点头看地像是研究着那些老大人刚刚留下来的学问,还没研究完,听见一声清脆悠长的哨音。灰鸽子头一抬,咕咕地飞上了大殿,落在一个明黄色袍子的人手上。

      便有人奉承:“圣上明君,鸟兽臣服。”

      凌鼎山嗤了一声,伸出另一只手来摸了摸鸽子的脑袋。嗯,养得精心,手感不错。

      “信鸽不上战场,也不过是一件玩物。臣服与否……”

      凌鼎山的眼神忽然阴了下来。奉承的人没听见下文,抬头一看,心下一寒,咣当一声跪倒在金座之前以头抢地不止,涕泗横流,却是一滴都不敢落在金殿之上。

      凌鼎山颔首,并不见得愤怒,也看不出来悲喜,继而缓缓开口:“自己去领罚吧。”

      那人却是已经站不起来了。左右有另外的人架了他出去,凌鼎山随意在桌上抽了一根签向下一扔,左右会意,夹住那冒失人便向外拖去。

      那冒失之人一路山呼万岁,难免引得左右兔死狐悲。

      “你是新来的吧?如何这么不懂规矩。”

      冒失鬼被拖到殿外,已是脱力,长拜一阵:“前辈教我!”

      另外的侍卫摇头叹气:“你有所不知,这宫殿里的信鸽都是廖将军留给圣上的,圣上待他们如将军一般,从不拘束,任其来去自由。有时候,讨好了这群禽兽,便是讨好了圣上……”

      冒失鬼一脸疑惑:“我那不是正讨好着么?”

      “蠢材。最近廖将军是如何的风声?一般小人,避之不及。你非要撞在刀口上。神佛都不能救你!”

      冒失鬼一个激灵就半跪着软在地上:“圣上方才掷的罚筹……”

      左右侍卫面无表情,其中一人举起三根手指。

      冒失鬼大喜过望,几乎要爬在地上山呼万岁:“打三十棍即可?”

      他身后的侍卫讥笑了一声,抽出佩刀。

      “不,是三刀。”

      三刀一命,一刀不多,一刀不少。

      一刀在胸腹,痛可抵骨。一刀在喉管,哀不可嚎。

      最后一刀,在脑后,于是一颗血红的球滚落了下来,跳了几下,不动了。碗大的伤疤里头鲜血飞溅出来,染红了一大块地面。

      皇宫里的最后一只鸽子飞过这片天空,疑惑地停在树枝上。

      它的伙伴去哪了,咕?

      廖清寒此时于凌鼎山而言已经是个死人了。自古两兵交锋,擒将必杀。就算平常的将军被俘获之后尚可有交换而活命,廖清寒却是决然不会例外,数年来西北边关无人不晓之赫赫威名,若除去了他,中原王庭士气低沉,以呼韩王的本事说不定能一举而破。

      呼韩驭微微一笑:“妙就妙在将军是没死啊。”

      廖清寒神色未变,端起案台上的碧落仰首便灌。

      旁人不知,面前对坐的两人却都知道的:呼韩王对廖将军有恩,而且是活命的大恩,十余年前廖清寒流落西北,就是呼韩王路上偶遇,将他收入麾下。

      彼时清寒不过一介书生,提不动刀、见不得血。也正是呼韩王亲自传授的一身武艺与在大漠里摸爬出的经历,让他在乱世里无论何地都能活下去。

      “他恐怕至死都不知道,你是我二十年前步下的一枚好棋。”

      廖清寒微扯了扯嘴角:“你我认识快三十年了,我倒不知道你会下棋。”

      呼韩驭一口肉噎在嘴里差点没背过气去,也灌了口酒,好容易找回了些草原之王的气度,板着脸抬起手臂拿一根手指指着廖清寒:“早晚被你气死。”

      廖清寒抬眼一拱手淡淡道:“承让。”

      “小兔崽子!”呼韩驭嗤笑一声,“成事之后有何打算?”

      “恩仇都得报,随意了残生。”

      呼韩驭定睛看了看廖清寒的表情,便知道他不是信口开河,却依旧开口再作劝告:“到时群龙无首,中原朝廷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唾手可得!”

      “飞鸟尽,良弓藏。”廖清寒依旧一脸平淡,“义父不是不知。”

      “你见过老鹰吃了小鹰?”
      呼韩驭收起笑脸,头发花白,目光炯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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